施護開中門親迎,胡氏則領著一眾女眷伴遊。
寺內再無閒雜人等,劉緯以下盡入慈恩院,並在雜物院另設齋房。
慈恩寺草建之初,浮屠規制建設就差強人意,除了佛像,大多以實用為主,兼顧旅人投宿,石保興故去之後,更加落魄。
好在周文質及時擔任傳法院監譯,並肩負趙恆幸遊慈恩寺的前哨重任,僧錄司的各種資源這才開始大幅度傾斜。
但劉緯拒絕在浮屠規制上作出改變,千方百計的在各種細節上下功夫,甚至力排眾議,去晨鐘,引來家燕築巢。雖然正值嚴冬,燕去巢空,可生機仍在,特別是那“請勿擾燕”的一行行絹細字型,時時刻刻都在提醒遊人、信眾“慈悲為懷”。
人性化遠遠大於宗教化,慈恩寺也就少了幾分莊重,多出幾分清新,更像園林,而非寺廟,也無香火繚繞。
壽昌像是鄉婦進城,無處下腳,自詡為已達竺乾之旨的她從未這麼茫然過,痴痴呆呆的捧著三炷瓷香,立於中庭香爐前。
施護字字珠璣:“我佛不見信眾,所以殿下不見香燃。”
壽昌似懂非懂,一邊默唸“心誠則靈”,一邊舉香齊眉,三拜入爐。
施護半側著身子前導,邊走邊道:“寺內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來自民脂民膏,因陋就簡,方不負慈恩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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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昌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們是一夥的!他們是一夥的!”
慈恩寺處處標新立異,惟獨大雄寶殿墨守成規,與相國寺、開寶寺、天清寺規制相仿,僅僅只是殿門左右多出兩尊護法石像、匾額改作“唯我獨尊”。
周文質奉上一盆溫熱清水,“請殿下去塵。”
壽昌面紅耳赤,佛像帝貌一說早就在深宮之內傳得沸沸揚揚,凡內侍出宮,必至慈恩寺參拜。
周文質擔心壽昌稍後失態,便暗暗示意:“這兩尊護法石像……依石公保興生前音容笑貌所制。”
壽昌微一錯愕,盈盈萬福,心內駭然無以復加:難道衛紹欽集資建寺之想並非空穴來風?只為能有安身之處?
胡氏等一眾石家婦孺熱淚盈眶。
壽昌神思不屬的移步大雄寶殿,眼前突然一亮。
一座九尺蓮臺屹立在視線盡頭,左足穩踏,右足輕踮,膝上袒衫微微上卷,似要乘風而去。
左臂自然下垂,五指朝地,掌心向外。
右手端於胸前,五指朝天,掌心向外。
頸骨筆直,下頜寬廣,唇如刀削,鼻樑高隆,眉眼細長,兩耳垂肩。
硬朗多過肅穆,英氣多過沉靜,飄逸多過超脫,正氣多過莊嚴。
明明是尊佛像,帝貌偏偏喧賓奪主,處處壓制本相。
皇權至上,得以淋漓盡致的展現。
壽昌渾渾噩噩的跪倒在蒲團上,經咒如歌,心亂如麻。
十丈之外,已是滾滾紅塵。
閻承翰寸步不離的跟著劉緯,並代壽昌試齋,儘管滿嘴油膩,一腔醇香,仍然口不對心的嫌棄著:“好好的齋菜非得做成雞鴨魚肉模樣,何苦來哉?”
劉緯打趣道:“都知好意思抱怨?吃飽了?”
閻承翰毫不在意:“已是未時中,多吃兩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