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二年,八月初七,崇政殿。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緯含糊不清的嚥下“清減”二字。
趙恆似笑非笑,神情耐人尋味。
劉緯面不改色:“微臣許久未慕天顏,仰瞻實出於心,請陛下恕罪。”
趙恆頷首:“卿漸茁壯,為何反以微自稱?”
劉緯道:“回陛下,不是微臣想霸著童子之身,而是有感而發。方才中書試對,畢相以北朝皇帝體壯為由斷言其氣濁,又以北朝親王耶律隆慶精瘦為由斷言其剛果。北朝即將遣使來賀承天節,微臣請陛下保重身體,莫予來使安逸享樂之錯覺。”
趙恆不慍不火:“朕若日日郊狩,京畿父老餐風度日?”
劉緯鎮定自若:“微臣不敢請陛下行御射事,馬並非人,失蹄則不豫。但久坐不康,陛下何不與王學士等親近以蹴鞠鍛體魄、去濁氣?就後苑場地,無須輦駕出行,無須另作陳設,無須民脂民膏,何樂而不為?”
王欽若、李宗諤等隨侍表面雲淡風輕,實則心花怒放。
“卿有心。”趙恆微微一頓又道,“卿雖改任崇政殿說書,學業也不能耽誤,朕命杜鎬每月一考,合則任卿自主,落則入秘閣重修,可有異議?”
劉緯深揖道:“微臣不敢,微臣有一不情之請,諸位學士在上,處處可為人師,微臣僅是正冠之齡,何德何能,以說書自居?請陛下改以崇政殿書記替之,許微臣以陛下、諸位學士言行舉止為書,日日謹記,以告後人。”
……
趙恆雖未當場首肯,還宮朝食之前,卻又命劉緯即日隨侍崇政殿後殿,起於巳時初、罷於正午上午九點到中午十二點)。
劉緯慶幸不已,每天早上不到五點就在龍圖閣挑燈夜讀的辛苦終於有了回報,有這兩個時辰打底,足以半仕半學。
王欽若以下的近臣、隨侍、隨扈也得抓緊時間填飽肚子,提前趕赴崇政殿後殿迎駕。
宣佑門、拱辰門之間的南北大街人聲鼎沸,處處可見高舉在頭頂的食盒,寒酸點的拿著兩餅便能湊合一頓。
內東門內通會通門,是輦駕出行必經,亦是此時難有的清靜之地。
王欽若遣親隨取食,拉著劉緯在廊下交流隨侍心得,隱隱指出吹過耳邊風。
劉緯心領神會,以在相國寺購得幾幅李後主字畫、急需鑑定為由奉上謝意,毫無煙火氣,似乎僅限於君子之交。
王欽若一邊推辭,一邊又想請洪澄、洪澈姐弟上門走動走動,千金市馬骨之意昭然若揭。
劉緯再度心領神會,乾淨利落的定下登門日期。
氣氛愈加融洽,彷彿忘年知已。
“奉禮郎,都知有請。”衛紹欽陰魂不散,遣了隨侍小黃門尋來。
“去吧,官家知道。”王欽若言簡意賅。
因為趙恆崇政殿後殿視事主要針對殿前司、侍衛親軍司、皇城司、閣門司、翰林司、儀鸞司等內諸司,衛紹欽也得儘早迎駕,沒再藏著掖著:“保和坊光教院可容納兩千人,與開封府、御史臺為鄰,鬧中取靜,不正是學堂所在不二之選?”
劉緯明知有坑,還是忍不住試探:“官家仁慈,天下幸甚。”
王承珪“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衛紹欽惱羞成怒,拂袖而去:“那就你來說,某更衣迎駕。”
“奉禮郎見笑。”劉承珪直來直去,“保和坊光教院實則另有用途,壽昌長公主自幼不茹葷腥,一心向佛,先帝在位就已帶髮修行,今再三懇請剃度,官家有意改保和坊光教院為禪院以賜。”
劉緯沒裝糊塗:“如果壽昌長公主不出家,光教院就能改成學舍?時間?一年?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