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是小案,但那些傾腳頭哪來的不平之心?不至於為這點事賭上身家性命。”梁顥略一沉吟,“讓他們自己選。”
“下官擔心……馬翰就是想透過府衙放風。”李濬問。
“前日不是說那糞頭和向傳式有點關聯?”梁顥輕輕嘆道,“兩相情願,何樂而不為?意氣之爭非得弄到這個地步,京官真是難為啊……”
李濬細細一想,索性賣了兩個人情出去,先許犯人家屬探監,再遣親吏示之以狀,並明確罪名成立後果:害人者及教令者、絞,同居家口雖不知情、里正坊正村正同知而不糾者皆流三千里……
家屬添柴:馬官人日前升遷,就連顯教大師那樣的得道高僧都不肯放過……
“趙家官人只讓潑糞,小人多喊了兩句壯膽,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李濬連夜再登梁宅。
趙昌言之子趙慶嗣暗中唆使糞頭行事,其因不明,有待鞠問。
梁顥一清二楚。
絕不會是趙昌言授意,因為趙昌言正在千里之外的安遠軍安陸),但趙慶嗣的姐夫王旦正在中書任職。
正值國家外患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顥按下心頭誘惑,嘗試息事寧人。
李濬遂遣親吏去問劉緯意見,如果劉緯執意要告,明晨便請趙慶嗣同糞頭對質。
劉緯微微一驚,決定到此為止,但傾腳頭受刑之後,必須遊街示眾。
李濬代家屬同意,而不是開封府。
趨炎附勢之徒無處不在。
訊息很快傳到向敏中三子向傳亮耳裡,向傳亮、向傳式兩兄弟一碰頭,覺得趙慶嗣可能沒安什麼好心,遂告向敏中。
向敏中一眼看透趙慶嗣用心,雖然趙昌言暫時並無回朝可能,但若趙恆依然沿用三相三參政格局,畢士安、王旦很有可能先後拜相。
向敏中忍了,宰臣就該有宰臣氣度,讓兩個不孝子先碰一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情勢卻急轉直下,有鼻子有眼的拜相一事忽然換了主角。
源於趙恆對河北局勢的一次詔對。
宋太初半輩子都在轉運使一職上奔波,無疑具有極大發言權,也在應詔之列。
半年多來,只要天氣晴好,劉緯都會去陪陪宋太初,他不是一般的孩子,尤擅詩詞理論,宋太初能耳提命面的也只有邊事和地方為政。
又逢党項崛起、契丹強勢,西北局勢也就成為日常話題,也就成為兩人討論、甚至是爭論焦點。
劉緯面對宋太初,很少藏著掖著,後世總結、推演總是毫不吝嗇的噴薄而出,固然令人耳目一新、發人深省,卻又是紙上談兵,無法以事實佐證。
恰恰宋太初最不缺的就是親身經歷,很清楚時下軍政運作方式,不切實際的理論先是漏洞百出,然後脫胎換骨,繼而形成一種面面俱到、無懈可擊的全新戰略。
宋太初並沒有死記硬背,而是在與劉緯辯論之中、在說服與被說服之間,不知不覺的完成政治生涯總結。
所以,每每趙恆提問。
宋太初總能信手拈來,卻又切中時弊。
他直言不諱的指出,必須拋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王者之師也做不到以戰養戰。
舉國之力養靈武一州尚且做不到,何況是一馬平川的幽雲十六州?
即便能以舉國之力拿下幽州,誰去攻?誰去守?糧草如何轉運?
惟有大軍越過長城,戰於中國境外,方無後顧之憂。
……
宋太初嘴裡從無古今所難、非臣愚慮所及等推脫字眼,也無迂迴,也無高大上,卻極具付諸於實踐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