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言路有五。
其一,進奏院。
是中央到地方的雙向渠道,分為京師都進奏院和地方進奏院,地方官員由此上達天聽。
奏疏以文書種類分為實封、通封兩類,又以輕重緩急分為常程、急遞兩種。
其二,東、西上閣門司。
掌朝會宴幸、供奉、朝見、謝辭、敘班等禮儀事。
東上閣門主慶禮奉表。
西上閣門主慰禮進名。
以表、賀等空泛奏疏為主,多用於謝恩。
其三,登聞鼓司。
士農工商有訴冤枉者、無法入宮的低階官員和胥吏均可由此直達天聽。
其四,通進銀臺司。
接納都進奏院各類文書,並根據投書性質轉發,或送天子案頭,或送中書,或送樞密院,或送三司,或送諸部、寺、監。下設發敕院,負責文書分類、存檔、編目、點檢、用印及下發。
近臣上疏,多由此入,往往涉及具體人、事。
其五,留身獨對。
這種君臣獨處的奏事方式,多為宰執、諸部主官等要近職事者專用。
劉緯以往謝表均由東上閣門司轉進,早就混了個臉熟,正月十三下午出宮前,還是投書於此。
東上閣門使不領實職,多為聖眷正隆的外戚勳貴擔任,不在正常遷轉之列,以天子特詔除授。
自趙光義後期起,勳貴世家只能一人承接主蔭,餘者多以恩蔭補供奉官,在閣門內兼一職事混天度日,彼此之間的聯絡千絲萬縷。
太后李氏三難點婿一事,早就在閣門勳貴之間傳的沸沸揚揚,當班祗侯只道劉緯所上又是謝表,喜笑顏開接納。
通事舍人檢閱分類時,卻是大吃一驚。
當班祗侯後知後覺:“既非表奏,可否封還?請其改投通進銀臺司?”
那通事舍人堅決搖頭:“不妥,速去知會他一聲,下不為例,東上閣門僅受表奏,勸諫、論事疏請投通進銀臺司。”
劉緯千恩萬謝的應了,他也知道應該走登聞鼓司或是通進銀臺司,之所以改走東上閣門司是想把影響降到最小,卻不知東上閣門司的保密性遠不如宰執等重臣時時關注的通進銀臺司,趙恆還沒看見奏疏,“別籍異居”等關鍵字詞即已付有心人。
寫得再怎麼天花亂墜,哪怕通篇均以規勸趙恆口吻而作,也不改逼“東宮六位”行出閣禮、繼而出宮別居的事實。
……
上疏當日,水波不驚。
普通官員奏疏必須經歷存檔、編目、分類成冊等步驟,再交由當政者批閱,往往需要三日左右,小道訊息也就由此而出。
太后李氏一度以為劉緯不願與上黨李家聯姻才行此下策,但她擔心的不是劉緯用意,而是別人怎麼想?上黨李家站位信國公趙佑?又或者根本就是上黨李家在背後推動?如果再被另外幾個便宜兒子撿漏,會不會又一次連累胞弟李繼隆?
其實,東上閣門司的反應相當迅速,跳過關關節節,當日傍晚便將劉緯奏疏另立目錄、單獨成冊,次日清晨直送崇政殿。
因為他們擔心是宋太初和上黨李氏在背後推動此事,甚至可能出自趙恆授意……
第三日,兩位監察御史裡行風聞此事,聯袂彈奏,劾劉緯以賤逾貴、以少凌長、以遠間親、佞妄倖進、讒言行奸……又劾孫奭等教授德行不彰、教導無方……
宋制,言、諫官奏疏需當日呈奏天子,或批答交議,或留中不發。
兩名監察御史均是初出茅廬,又因資歷較淺,以“裡行”一稱區分,與後世“實習、見習”相仿,屬最基層言官,匹配劉緯官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