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守均扭頭避過,匾額上“萬佛朝宗”四字分外刺眼,他微微一愣,若無其事的步進大殿。
殿內廣闊,卻無半點陳設,空空蕩蕩,惟有視線盡頭的蓮臺初具雛形,十來個工匠正在佛像上下忙碌著,佛像頭部似已完工,以紅巾籠罩。
石保興輕聲道:“諸位今日歇歇,工錢照給。”
工匠們小心翼翼的躬身倒退,下了蓮臺才不停作揖道謝,“多謝兩位官人,多謝兩位官人。”
鄭守均若有所思的看著佛像,綜合石保興行為得出結論:有蹊蹺!
“請監院一觀我佛慈悲。”石保興扯動紅繩,自揭謎底。
佛相帝貌,灑脫飛揚,極似六年前初登帝位的趙恆,英氣勃勃,栩栩如生。
“你……”鄭守均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的指著石保興。
“寶相莊嚴!”石保興自誇自贊,“萬佛朝宗會不會言過其實?”
鄭守均畢恭畢敬的三鞠躬,倒退出殿,鐵青著臉發問:“大郎無職一身輕,不在乎御史彈劾?”
石保興自食前言,嘴裡不乾不淨道:“監院說的什麼屁話?石家因為慈恩寺掏盡家底,御史還要彈劾我?”
鄭守均有苦說不出,拂袖而去。
自古以來,天子從不立生祠,寺廟道觀多置“天地君親師”牌位供人禮拜。
帝貌佛相也不是沒人做過,但武則天是女帝,佛像也沒建在眼皮子底下。
鄭成均若是上奏此事,幾位宰臣定會圍攻石保興,哪怕是以巧合為藉口,佛像一樣必拆無疑,難就難在趙恆心裡會怎麼想。
以鄭守均對趙光義父子的瞭解,生米煮成熟飯之後,趙恆很可能只是下詔申飭石保興,佛像卻能以靡費過重、坊間非議為由得以儲存。
下不為例是最有可能的結局,連續兩代天子得位不正,趙恆急需黎庶認同,帝貌佛相未嘗不是一種上佳的潛移默化手段。
鄭守均走著走著,竟然生出了一股隱退之意:童戲乾坤,人心險惡,不如歸鄉養老……
“監院!”遠遠落在後面的石保興聲若洪鐘,“傳法院若想在慈恩寺借住,可是一錢都不能少!”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鄭守均心裡一緊,撩袍疾行。
這一刻,施護和劉緯也在談錢。
“貧僧這幾日參詳奉禮郎入京往事,有一點百思不得其解,奉禮郎為何能與石家這般無間?”施護自問自答,“一者圖安於今,一者圖興於明,珠聯璧合,各擁春秋。”
“大師這樣想也不錯,欠錢的是大爺,石家不得不陪在下胡鬧。”
“奉禮郎以十歲之齡名聞天下,未來可期,選擇眾多,為何中意石家?”
“互補性最強,再者……債雖多,債主卻只有一個。”
“奉禮郎從不掩飾取財於石家,是讓京師百姓見證作保?以千古之名免去石施主身後之憂?”
“大師到底想說什麼?在下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