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南廳。
馬翰陪著笑臉稟明公事,末了漫不經心的問:“卑職聽說童子科進士劉緯來我司舉告?”
“劉緯?”白文肇放下案牘,不動聲色道,“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跟景龍門王家一管事有些誤會。”馬翰說。
“不是大事,他會來皇城司?你馬指揮會追過來?”白文肇似笑非笑。
“具體怎麼回事,卑職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為王家低價購宅,劉緯誣其以巫蠱之術行事。”馬翰含糊其辭。
“馬指揮明察秋毫啊?這麼快就知道是那童子行誣?”白文肇眼中寒光一閃,冷笑,“假如他有理有據呢?”
“卑職……”馬翰立刻一頭大汗。
“劉緯未至南廳舉告,但馬指揮這番話,我會如實記錄,待官家明日午後聖裁。”白文肇重又伏案,極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馬翰忐忑不安的告退,細細一想,又覺得白文肇並沒把話說死,必須在明日午前解決此事?找衛紹欽?他怔怔看著北廳院門,暗自悔恨:這麼麻煩,十萬錢少了點……
皇城司,北廳。
衛紹欽黑著臉不吭聲,兩眉直跳。
“……那指揮見捉拿童子不成,便將王家管事堵上嘴帶走了。”劉緯痛心疾首,“天子腳下,怎有這等宵小誑惑中外、強盜民財?”
“這個、這個……著急用錢也不是不可能。”衛紹欽使勁和稀泥。
“都知所言極是,但童子欲以三千貫購前比部員外郎洪湛宅,王家卻要以一千八百貫硬買,不是強盜……是什麼?”劉緯擲地有聲,“可憐洪湛夫婦疾病纏身,其子甚幼,這一家三口可是等著錢救命的!”
“洪湛宅?奉禮郎請回,老夫知道了。”衛紹欽如坐針氈。
“現在回去,童子兄妹三人豈不是要步年初新科進士夫婦後塵……死於非命?”劉緯故作不安。
“奉禮郎休要胡言,那對進士夫婦是投水自盡。”衛紹欽橫眉怒目。
“好好好,童子回去等著被自盡。”劉緯有點怵衛紹欽發怒的樣子,輕輕一揖,轉身出門。
“都不是好東西,沒一個省油的燈!”衛紹欽重重一嘆,吩咐左右打探嘉善坊洪湛宅一事詳情。
新生以來,劉緯第一次鎩羽而歸。找上衛紹欽是因其為孤臣,兇名在外,比較有鎮懾力,但人家老奸巨猾,根本不接話茬。是不是應該去開封府走一趟?如果可能的話,他真不想再見寇準,上次能裝醉,這次怎麼辦?陪睡嗎?
守在院外廊下的門卒熱情招呼:“奉禮郎這就出宮?取朝服得持券去右掖門內的法物庫。”
“謝官人指點。”劉緯回過神,揖道,“可有紙筆借童子一用?”
“奉禮郎面前不敢稱官。”門卒負責出入驗證、登記,紙筆不離身。
劉緯揮毫潑墨,一氣呵成: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好詩!”一臉橫肉的馬翰不顧半百之身,主動探過頭來套近乎。
劉緯微笑作揖,不語而去。
門卒追問:“奉禮郎……墨寶如何處置?”
劉緯揮手遠走,“請官人笑納。”
馬翰拿起白紙,想要一窺絕句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