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敏中綴在李沆、呂蒙正身後等待宮門開啟,忽覺頸後有股寒意刺骨,猛一回頭,迎上寇準一對腥紅眼圈。
擋在中間的王旦、王欽若不知所措,心裡同時生出一個念頭:他們怎麼會槓上?看上去只能活一個……
宮門很快開啟,執戟禁軍出列。
寇準看著向敏中背影,毫不掩飾、且頗為不屑的哼了一聲。
昨日午後,遭問詢的柴氏吐露另一驚人秘辛:向敏中意欲強娶,並指使薛安上狀告張齊賢。
財帛動人心,又是錢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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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天子第一、老子第二的寇準亦不免生出畏懼之心,一個前宰相兒媳,一個剛剛去相外放,一個上任伊始的次相,這樣的三個人糾纏不清,能牽扯大半個朝堂,根本不是開封府能管的事。
最關鍵的是薛居正配享太廟,年年享君臣禮拜,向敏中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
“溫仲舒那老小子能多挺一陣就好辦了……”長春殿內的朝拜都沒能把寇準思維拉回正軌,直到呂蒙正又一次先聲奪人。
“臣呂蒙正請奏。”
中書、樞密院、三司、三館學士、開封府、審刑院、御史臺、殿前司、侍衛親軍司、諸部司寺監等司使以上要近職事者紛紛側目,陛見、陛辭的地方官更是把心懸在了嗓子眼。
呂蒙正艱難揖立於宰臣磚位前,攙扶內侍無力改變其風中殘燭般的觀感。
然而,老朽之身僅憑隻言片語便可翻雲覆雨:“啟奏陛下,三司各置使局,彼此不相總統,往往自求充濟,以促辦為務,出納移用,均會有無,專吝封執,動相違戾。屢屢交摭利病,以邀功希進,文符互出,莫知適從。臣呂蒙正,請復舊制,並鹽鐵、度支、戶部為一使,總理國計……”
李沆緊握笏板的雙手微微顫抖著,震驚、失落、欽佩、無奈、輪番拷問思緒,滿腔悔恨……
呂蒙正之所以毫無動靜,並不是待援或是靜觀其變,而是等著李沆、畢士安、王旦、王欽若主動站出來分憂。
如若不然,他呂蒙正便會替政事堂自除權柄,轉而助天子攬權。
宋制,宰執領政,三司攬財,兩者互不統隸,彼此制衡。
中原政權在經歷晚唐、五代百餘年亂世之後,門閥世家分崩離析,任何變革均無阻力,商品經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總攬國家財政的三司從而成為龐然大物,軍政均有涉及,且極有話語權,儼然一袖珍小朝廷,三司使也就水漲船高,坊間稱其為“計相”。
趙光義在位時,一直為三司的畸形權柄頭痛不已,三司使不僅換的比宰執還要勤便,更曾三立三廢,直至如今。
沒有三司使的這七年,鹽鐵使、度支使、戶部使各自為政,單個拎出來根本不夠看,宰臣過得無比愜意,財制軍政的權衡之意蕩然無存。
趙恆對此一清二楚,內憂外患之際,又不願操之過急,惟恐朝堂動盪為契丹所趁,只能使勁往政事堂摻沙子,譬如南人王欽若參知政事、前所未有的五宰執輪日知印等等。
如今,一切不安即將迎刃而解。
趙恆堅信,報君恩也好,為蒼生請命也罷,呂蒙正既然敢站出來,必定胸有成竹。
一生寬厚,三度為相,故舊滿朝,到老奮不顧身為貧賤請命,誰忍心苛責?誰不願成全?
李沆、畢士安、王旦、王欽若有苦難言,是他們不約而同的坐視呂蒙正孤身請廢良賤籍制,這才有宰臣自除權柄之舉。
王嗣宗等鹽鐵、度支、戶部三使如喪考妣,呂蒙正因為他們的無能,奏請復立三司使,與新職無緣就不說了,屁股下的位置不一定能保住。
“臣寇準請奏。”
果不其然,呂蒙正話音剛落,寇準就迫不及待的蹦了出來,硬是搶在中書和樞密院前面,禮讚官尚未唱宣,他便出班面北躬立,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無人意外,無人驚訝,無人不平,均認為理所當然,包括天子趙恆。
早在七年前,寇準就以參知政事一職架空宰相呂端,把政事堂變成一言堂,趙光義遂貶其知鄧州,直到趙恆登基才又起復。
呂蒙正顫顫巍巍的坐下,眉眼半垂,像是昏昏欲睡。一子落,勝負定,他沒那個精力籌劃具體事宜,只能煽風點火、查遺補漏,讓那些有上進心的人衝鋒在前,譬如寇準……
有上進心的絕不止寇準一個,名利兼得,何樂而不為?
“啟奏陛下,近年來,國庫雖漸豐盈,但增速逐年遞減,三司責無旁貸。屢開財源,卻未節流,積弊沉痾,靡費頗多。坊間怨起,尚不自知。重蠅頭小利,辱朝堂清明。豈不知內憂外患之際,正是納四海民心之時?我大宋君明臣賢,貧賤不亂、山民不亂、峒蠻不亂、巴蜀不亂,契丹、党項何足為懼?”寇準才情俱佳,滔滔不絕,“臣以為,呂相兩日所奏在情在理,廢良賤制正當時,僅有一難,關乎貢舉。我大宋開國以來,屢降恩旨《工商雜類、有奇才異行者、亦聽取解》,請陛下將這道恩旨列為常旨。”
“啟奏陛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李沆出班,“良賤籍制廢存,足可動搖國本。百官四年一任,期滿即轉。但胥吏鐵打不動,若其子孫入仕,恐會隔絕地方,尾大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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