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牽掛太多、私心太多,但重不過靈武那一城血肉之軀。”呂蒙以大袖擦去臉上淚水,眸中湧現出近年來少有澄澈,“青山有幸埋忠骨,史筆無私鑄佞臣……童子言有未盡,想來是顧忌臣等這張老臉。
可士人棄土,而武夫死節……九泉之下,臣哪有臉面去見裴仲溥……”
路再遠也有盡頭,止步於會通門。
呂蒙正執意跪拜後遠去,即便躺在轎椅上,也難掩其蒼老頹廢。
趙恆送完最後一程,有感而發:“歲月不饒人……”
張景宗輕聲提醒:“請陛下先用膳,娘娘和殿下還在福寧殿等著。”
趙恆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問:“青山有幸埋忠骨,史筆無私鑄佞臣,是怎麼回事?”
張景宗汗顏:“奴婢將將得知,這是夷陵童子在裴濟為陛下盡忠之後,由石保興代為敬贈的一副輓聯。”
趙恆無奈一笑,“真是個孫猴子,上躥下跳,無法無天。”
張景宗奉承如潮:“還是飛不出陛下的五指山。”
一陣落寞的笑聲帶著幾許遺憾直入禁闈。
郭氏攜趙佑等在福寧殿廊下:“陛下身系社稷,當以蒼生為重。”
“沒什麼胃口,湯湯水水喝了不少。”趙恆牽著趙佑打趣,“佑兒這一臉的牽腸掛肚,爹爹很是欣慰。”
“孩兒已經用過點心了,想去水閣請爹爹用膳,娘不讓……”趙佑紅了臉。
“是想瞧瞧那孫猴子?”趙恆談笑間,已有內侍傳上熱氣騰騰的膳食,七菜兩湯,一式三樣,未見奢靡。
一家三口合案團坐,趙佑看著眼前膳食慾言又止。
“想問什麼就問,飯菜不能落下。”趙恆盡享天子尊崇,卻又不願做寡人,三番五次強拉近臣平坐飲論,結果一者戰戰兢兢、一者好生無趣,久而久之這份孤獨感便沉浸在家的氛圍中,福寧殿、柔儀殿禮儀能簡盡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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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說夷陵童子殿前失儀,亂評朝政,妄劾宰相,做不得孩兒伴當。”趙佑怏怏不樂。
“今年做不了伴當,不代表來年做不了。”趙恆停下手中象箸,斟字酌句,“祖宗有制,言事無罪。爹能容下文武百官,容不下九歲童子?何況他言之有物,同為神童出身的楊億都要相形見絀,除去些許輕狂,並無可以怪罪之處。”
“爹爹是說……因為些許輕狂,夷陵童子才做不得孩兒伴當?”趙佑問。
“嗯。”趙恆頗為欣慰的點頭嘉許,“守正方能出奇,行穩方能致遠,佑兒若是沾得輕狂少許,文武百官怕是會夜不能寐。”
“呃……”趙佑一臉懵懂。
“帥用其穩,將取其奇。”趙恆循循善誘,“試想一下,帥去衝鋒陷陣會怎麼樣?”
“世宗柴榮)!”趙佑觸類旁通。
“佑兒!”郭氏疾言厲色。
“無妨,若是連這一點都想不到,你我哪有面目見列祖列宗?”趙恆笑道,“他日去童子鋒銳之處,就是塊絕世美玉,伴讀綽綽有餘。”
“哦……沒了鋒銳,還是神童嗎?”趙佑又道,“孩兒可是聽說楊司諫都給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