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身體不適?”劉緯問。
“家嚴臥床半年,這個冬天怕是熬不過去。”王贄袖中家書彷彿有千斤重,轉遷在即,若是丁憂,等於再苦讀十年。
“吉人自有天相。”劉緯的安慰蒼白無力,略一沉吟又道,“父母最大的希望就是兒女安好,王公保重身體不亞於床前奉藥。”
“嬌嬌這般乖巧懂事,可見緯哥兒這三年教導之功。三十年前,我做不到,三十年後,依然做不到,緣由千萬,追根究底……還是不孝。”王贄沒接劉緯話茬,奪情起復輪不到他,即便能……舉世非議的滋味也不好受。
此後,劉緯很少出船艙,不是埋頭苦讀,就是給劉嬌做系統性啟蒙,綠水青山跑不了,人間慘事不忍見,不如埋頭備戰殿試,繼續揣摩恩主喜好,力求簡在帝心。
船隊在襄州駛入唐白河,一望無垠的中原大地生機勃勃,人口密度明顯大增,縴夫數量是漢水沿岸兩倍,河水平緩,偶有船隻遇險也能保人財不失。
因王贄情緒低落,座船氣氛較為壓抑,無人大聲喧譁,其中又以林憲傑最為忐忑不安。劉嬌一句“把先生賣了吧”,令他輾轉反側,殿試是劉緯的人生分水嶺,何嘗不是他林憲傑的人生分水嶺?試前雪中送炭,試後錦上添花。他扣心自問:一年多過去,沒能徹底融入劉家,誰的錯?
船隊唐州夜泊時,糾結數日的林憲傑決定迎娶王媛,晚飯之後,在王媛所宿的房門前輕喚。
王媛以為是劉緯有事,毫無防備的披衣開門,哪知林憲傑卻奉上一書“庚貼”。
王媛開啟一看,羞得面紅耳赤,語無倫次道:“先生……先生想做什麼?”
林憲傑左看右看,見四下無人方道:“小娘子端莊賢惠,持家有道,在下世代良善,家有薄產,求與小娘子結秦晉之好。”
劉嬌喜歡用“救命啊”做口頭禪,王媛時常陪伴左右,此時六神無主,張嘴就來:“救命啊……”
劉緯正在斜對面的上房給劉嬌、素娘講“聖僧西遊記”,一聽王媛遇險,立刻飛奔出門,“待著!不許出來!”
王贄入住驛站,內外均有公人值夜,此刻人人爭先恐後,先是喝罵,緊接著是金鐵交鳴,還有燈火不斷亮起。
劉緯氣喘吁吁趕到,所見太過古怪,令人不忍直視。
王媛正攔著持棍公人施暴,林憲傑抱頭半躺在地,身上依稀可見腳印若干。
“怎麼了?”王贄以為僕大欺主,想要殺一儆百。
王媛吞吞吐吐道:“他……先生……先生想……”
劉緯奪過王媛手中那書“庚貼”,草草一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媛姐無心?先生用強?”
林憲傑恨不得暈過去,氣若游絲:“我沒有……”
王媛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我……”
劉緯醒悟七八分,團團作揖:“一場誤會,有勞諸位。”
而後又把“庚貼”遞給王贄,再次致歉:“家人失禮,打擾王公休息。”
縱然王贄無心喜樂,此刻亦忍俊不禁:“入夜私遞庚貼?胡鬧!小娘子以後怎麼做人?都散了!”
王媛這才想起害羞,捂臉進屋,應景似的躲在門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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