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緯紅著臉道:“是浚儀石家那位衙內,去年慫恿一群僧人來夷陵找麻煩,學生可沒膽子吃天家大戶。”
“有賴小郎君妙筆生花之功,一句石郎好硬,冠蓋京華。”王贄眉飛色舞,“石保興告病之後,身體好了許多,為人也灑脫起來,成天流連勾欄瓦舍,有一次還遇見自家兩衙內,演了出棍棒教子的雜耍。他資格夠老,兇名在外,揍誰都是白揍,勳貴紛紛退避三舍,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連襟,苦了那些聲色犬馬地的主家,生意冷清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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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緯好不容易才憋住笑:“無所求,自然隨心所欲。”
王贄邊尋思邊搖頭,“石家在京師外城西南角買了幾座民宅,想改成寺廟供奉玄奘法師指骨,另有幾家不太配合,執意置換內城宅或是城外莊,當石保興是在化緣,因而惹出些官司。”
劉緯咂舌:“石公已近耳順之年,還能拉下臉行無賴事?無人能勸?”
“有!當然有!”王贄開懷大笑,“五月,刑部侍郎寇準權知開封府事,新官上任三把火,親自登門拜訪,剛起話頭,石保興就捂著胸口翻白眼倒地,寇準灰頭土臉好幾天,還是洛陽巨賈聯手出面了結此事。”
寇準啊……
劉緯不勝唏噓,現實和歷史往往大相徑庭。
譬如寇準,日常用度極其奢靡,哪怕拿兩份宰相俸祿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靠的是什麼?
西京洛陽和京兆長安的豪商巨賈。
劉緯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評論開封知府,口風微轉:“素聞寇侍郎剛正,百姓有福。”
“呵呵。”王贄笑的有些古怪,“太宗朝執政,治理開封府有些大材小用。”
一直作為聽眾的林憲傑坐立不安,他倒是知道寇準為何不為人所喜。專斷獨行,任人唯親,地域觀念較強,認為只有河南、河北、河東、陝西才是趙宋根本。
而王贄是成都人,把劉緯這個祖籍在蜀的夷陵新貴視作天然盟友。
劉緯不願討論寇準,也不願讓王贄下不了臺,變相逢迎:“宋公在夷陵停留時,對馮樞密甚為推崇,希望學生日後以馮樞密為榜樣,默默無聞任事。”
馮樞密即給事中、樞密直學士、知樞密院事馮拯,早在七年前就以七品官身參倒時任副相寇準。並將時任宰執呂端、張洎、李昌齡一網打盡,劾其黨同寇準、遇事不爭、實為傀儡。趙光義大吃一驚,四相廷辯之後,貶寇準出京。
王贄心情大好,看林憲傑順眼了不少,問:“宋中丞就職御史臺前遣盡幕屬,先生為何不願入幕?”
林憲傑當然不敢說宋太初只有四年任期,而劉緯至少有五十年任期,已經蹉跎十來年,何必爭這三年?陪著笑臉道:“官人面前,學生不敢當先生一稱,實在是捨不得小郎君和嬌嬌,才辜負宋公好意。”
“是未來更可期吧?”王贄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又低頭問劉嬌,“嬌嬌這就想家了?”
“嗯!”劉嬌有點暈船,抱著劉緯胳膊,眼淚汪汪的問,“京師是不是很遠?以後不能陪爹爹和孃親了嗎?”
劉緯斂去笑容,攬劉嬌入懷,溫溫柔柔道:“爹爹和孃親一直跟著,待會嬌嬌就能看見。”
王贄汗毛直豎,狠狠瞪了林憲傑一眼,很有些威脅的意味在裡面,生怕送個失心瘋去殿試。
劉緯及時補救:“麻煩先生把那塊楠木板和楊鈐轄送的澄心堂紙一併取來。”
林憲傑如逢大赦,頂著一頭冷汗去了儲物艙。
“楊鈐轄?”王贄眼中精光一閃,“西川兵馬鈐轄楊懷忠?”
劉緯點頭道:“官人不要誤會,只是些文房四寶。”
王贄又道:“澄心堂紙可是稀罕物,為官十七載,見過不少,就是沒機會落筆。”
劉緯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學生不想收,又怕楊鈐轄無法安心理事,影響巴蜀穩定,更不想宋中丞落下睚眥必報的名聲。”
王贄冷笑:“想必他楊懷忠這次撈了不少,心裡有鬼。”
劉緯幽幽一嘆:“亂起、亂平之間,誰能獨善其身?苦的始終是百姓。”
王贄突然沒了說話的心思,想到自家么女眉清目秀,同眼前少年郎較為般配,越看越滿意……
劉緯架起畫板,閉眼冥思,三年前那兩張笑臉溫馨如故,漸漸化作一汪清泉湧出,行雲流水般繪出臉部輪廓,纖眉、瓊鼻、玉唇一一現世,直至筆尖依依不捨的停在眉下空洞處。
許久之後,兩隻直視人心的眸子靜靜看著一雙小兒女,裡面有融化全世界的溫柔。
“孃親!”劉嬌淚流滿面,曾經朦朦朧朧的記憶已然喚醒,深深刻在腦海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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