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緯點頭:“法師上來坐?還是先去家裡休息,等我回來?”
“貧僧跟著走就好。”傳世和尚輕聲道,“李耆長家的幼孫沒了。”
“啊?”素娘、劉嬌一左一右抓住劉緯胳膊,發出三聲驚呼。
“什麼時候的事?”劉緯如鯁在喉,說不出的難受。
“前天夜裡,咳了半個月,還是沒挺過來。”傳世和尚道。
“沒來縣城求醫?”劉緯皺眉。
“去了,郎中說是風寒,盡人事聽天命。耆長擔心病氣過給郎君,沒敢去劉宅打擾。”傳世和尚又道。
“糊塗!”劉緯鬱結難解,索性下車與傳世和尚並肩步行。劉家一共五個孩子,他早就做足準備,除了良好的生活習慣外,後世驗證有效的藥方、藥材也不缺。
“換做貧僧也會如此行事。”傳世和尚焦黃的臉色中浮現出一絲堅毅,“開年以來,石磨村周邊共有三人西去,一老兩幼。白髮人送黑髮人最讓人斷腸,哀哭間,都是些以己身換亡人歸來之語。郎君留給貧僧的問題,未亡人給了貧僧答案,只要我法相宗不絕,貧僧不懼改變,願兼修醫道,懸壺濟世。”
“玄奘法師可以閉眼了。”劉緯無心多談,先返鄉祭掃,後在李家停留小半天,離去時又同李耆長商量,想請其幼子李昆、鄭榕夫婦寄籍,日後進京也好多個照應。
李耆長當然願意,幼子寄籍劉家有了奔頭,還不用成天擔心死後怎麼分家。
劉緯之所以下定決心招同鄉寄籍,源於宋太初再三囑咐。
宋太初以王欽若制舉弊案為例舉證,若非鄉僕咬死不鬆口,這位新任副相恐怕得遠赴千里之外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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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緯本想多招幾個垌蠻少男少女,宋太初否了。
劉家無丁,垌蠻性烈,稍有差池,萬劫不復。再者,京師權貴多如牛毛,劉緯想要單獨撐起門戶,至少三年打底。僕不知禮不要緊,但要能忍,無牽無掛的垌蠻少年很難做到,多幾個少女倒無所謂。
傳世和尚走了,同劉緯約定,兩年之後,京師再見。但其兼修醫道的宏願遭否,錢能辦到的事,在劉緯眼裡根本不是事,省得將來半吊子醫術害人害已。
法相宗後繼無人,這個在劉緯眼裡近乎無解的難題,傳世和尚卻胸有成竹。
劉緯一度想把宋太初的名刺追回來,當朝御史中丞的名刺若是用來逼良為僧,肯定會被吐沫淹死。
歷史車輪慣性向前,悲劇還是發生了。
鹹平五年三月,党項主李繼遷大集蕃部,攻陷靈武。
訊息傳到夷陵,已是兩月以後。
知州、內客省使、順州團練使裴濟戰死,靈武滿城皆沒。
裴濟固守靈武時,曾以指血染奏求救,但隨著張齊賢等主戰派出外為官,朝堂上已形成靈武孤懸在外、不可守的共識,從而坐視靈武陷落。
收到石康孫來信,劉緯足足沉默一整天,最後心平氣和的說了句:“尸位素餐!鼠目寸光!”
林憲傑如喪考妣,他比誰都清楚,劉緯罵的是當朝宰相。
好不容易有了盼頭,荊湖北路轉運使王贄還沒來得及考校,這就要自斷前程?
劉緯揮毫潑墨平復情緒,滿腔憤慨化作筆走游龍。
“公沒城陷,非戰之罪,夷陵童子伏敬輓聯一副。”
“國士無雙!”
“青山有幸埋忠骨!”
“史筆無私鑄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