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初笑道:“不是誰都能像你這樣無法無天,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當那緊箍咒是……”
宋太初忽有所悟:“老夫應該為御史言事鬆綁?”
劉緯一臉無辜:“學生現在只知道御史糾察官邪、肅正綱紀,餘者未曾深究。”
宋太初遂陷沉思,既覺替御史言事鬆綁太過匪夷所思,卻又確實可行,且切合自己的昏望之症,入主御史臺的最後一絲隱憂圓滿解決。
真有這麼巧?
還是說……在《聖僧西遊記》誕生的那天,就種下了因?
宋太初心亂如麻:“讓老夫靜靜。”
劉緯連忙上前攙扶:“請老師去正房歇息。”
宋太初佯怒:“你倒是說的痛快,老夫聽的膽戰心驚,不聞紙墨香,怎麼入睡?”
劉緯也未客套,躬身作別,請了宋家婢女伺候宋太初更衣洗漱,再三交代門下竹筒不能堵塞,保持通風以避煙毒。
宋太初敷臉燙腳之後,愈加精神,命暖床婢女去耳房休息。他則拿著劉緯與石家的書信往來逐字端詳,以此平復心情,順便儘儘人師之責。他不關心劉緯與丁謂、戴國貞之間的互動,可浚儀石家這樣的開朝勳貴不一樣,稍有逾越,就得坐一輩子冷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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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初看完書信,開始為石家擔心。
在信裡,劉緯從不回應石康孫質疑,你寫你的,我寫我的,大半時間都在教石康孫怎麼做人。
譬如債主希望欠債人長命百歲,欠債人希望債主一命嗚呼,那麼……後背交給誰更安全?該提防誰?該放心誰?若有大好時機相讓,應該債主上?還是欠債人上?
宋太初一頭冷汗,以類似角度看待問題,他從來沒有過,遑論石康孫。
劉緯與石康孫的書信往來,以“老子還沒死、輪不到他敗家”暫告結束。
很明顯,這句話是石保興橫插一腳。
宋太初不禁莞爾,劉緯超越成人的老道,令他怦然心動,不斷衡量為御史言事鬆綁得失。
宋初,臺、殿、察三院御史言事,都會先向御史中丞或侍御史知雜事報備。御史中丞不點頭,彈劾很難成行。
偶爾一兩個愣頭青不顧一切的上疏,不止會被同僚所輕,還會成為文武百官眼中釘,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歷史之中。
御史這樣沒規矩,為官何其艱難?
宋太初坐立不安,他要做的事,是自絕於士大夫,全心全意取悅君權。
趙恆肯定樂見事成,文武百官則會如芒在背。
特別是呂蒙正和李沆,宰相肚裡能撐船,也不能天天撐。
若是執意為御史言事鬆綁,哪怕能把御史中丞的四年任期做滿,卸任以後呢?
宋太初昏昏沉沉睡去,就連夢裡都是滿滿當當的兒女債、子孫憂。他是澤州晉城人,也算是小康之家。太平興國三年進士及第,授大理評事、通判戎州。之後,一路高升,淳化二年輸靈州糧草遭劫一事,令他仕途跌入谷底,縱然起復,也落下同年、後輩一大截,還連累兩個弟弟高不成、低不就。兩弟雖然刻苦,卻沒有讀書的天分,累試不中,只能走恩蔭的路子。
宋太初長年在外任職,難以在朝堂立足,他們又怎會有好去處?還得靠他這個兄長接濟,百年之後呢?
人走茶涼這個道理,放眼古今皆準。
宋太初前半夜輾轉反側,後半夜無比香甜,日上三竿方起,婢女打來熱水伺候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