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即:按律當斬,知情不報者,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溫仲舒公務繁忙,本不知市井沸沸揚揚。
但開寶、天清等寺僧官又一次紛至沓來,這次不為指骨,卻是對夷陵那破寺上了心,想要劃為外院。
溫仲舒模稜兩可的打發走眾僧,就此事詢問親隨,遂得《聖僧西遊記》。
本只是草草瞭解因由,哪知一翻就是半宿。
溫仲舒進士及第出身,還是一甲第三,學識卓越,久歷西北邊事,有開疆拓土之功,深知党項、吐蕃地域風俗,對《聖僧西遊記》又是另外一種感觸。
看似滿紙荒唐言,涉及地方風貌的文字,卻比《大唐西域記》更貼切、更寫實,彷彿身臨其境。
沒有幾十年的邊陲歷練,寫不出這麼深的見地。
溫仲舒頂著黑眼圈再次召見戴國貞,既不賜茶,也不賜座,不聲不響的把《聖僧西遊記》扔了過去。
戴國貞有苦難言。
石康孫攜戴朝宗返京以後,總會隔三差五的造訪戴宅,一口一句“世叔”,面對王氏冷臉,一直唾面自乾的奉承著,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戴國貞也知道。
石康孫正在鼓搗抄書的事,一套十卷四貫,第一天就砸出去一千九百多貫,全是真金白銀。急得戴朝宗連夜刪減,去掉憋屈又不太影響情節進展的章節。第七天,索性只抄“大鬧天宮”、“女兒國”等火爆章節。如今熱度已起,僅抄新續章節,費用總計六千餘貫……
戴國貞當初不願開口阻攔,如今面對頂頭上司,也不敢打馬虎眼:“此書乃卑職那逆子夥同鎮安坊石康孫暗中推動大範圍翻抄……”
“咚咚!”溫仲舒輕拍桌面,圈定重點,“整卷妖言惑眾,豈是《李興肖走、國祚千年》這八字隱喻所能相抵的?如此大範圍翻抄,置我開封府教化於何地?”
戴國貞雖然心驚,卻不願認下妖言惑眾之名:“卑職以為,此書實以荒誕不經事,導人向善。前唐太宗與玄奘法師君臣相得,玄奘師徒相親相敬,神佛尊卑有序,妖邪終不壓正,字字人倫,句句綱常。”
溫仲舒窮追不捨:“若非妖言惑眾,八歲童子何以憑空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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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國貞打心底不願劉緯涉及輪迴之說,另闢蹊徑道:“此書實與溫尚書有莫大關係,亦是根基所在。”
溫仲舒冷笑:“且說說看,莫讓我劾你蔑視主官。”
“卑職不敢。”戴國貞汗流浹背道,“《聖僧西遊記》中的玄奘法師實胎成於溫尚書祖輩、溫公庭筠所著《乾巽子》之《陳義郎》篇。”
溫仲舒不動聲色道:“你且下去,莫將陛下仁厚當做無為倚仗。”
戴國貞躬身告退:“卑職受教。”
溫仲舒遣人找來《乾巽子》拜讀之後,勉強認可戴國貞所言,並不計較其迎捧之嫌,琢磨片刻,行文十八路:
今東京有訟,涉釋門法相宗,諸路州府有承其宗旨、衣缽者,責住持地僧錄司遞送京師。
既為息事寧人,也是再次警告石保興,不要等到苦主上門才低頭。
開寶、天清等寺的別院之心則被無視,寺廟修葺並不難,但寺田誰給?民脂民膏不是這樣用的。
千里之外。
劉緯沒心思去計較東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書信往來頻繁的丁謂,從未在來信中提及政事,這次來信卻罕有提及巴蜀時局。
五月下旬,宋太初和西川兵馬鈐轄楊懷忠這對益州政軍首腦大吵一架,之後水火不容,雙方幕職無所適從,政軍交流隨之停頓。
林憲傑幾經蹉跎,終於得到劉緯認可,捧著來信細細揣摩。
劉緯則陷入沉思:以宋太初的資歷,少見於青史,並不是正常現象,會不會與這次的文武之爭有關?既然身在夔州的丁謂都已風聞此事,傳到趙恆耳裡也只是時間問題,快則半月,慢則一月,必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