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康孫瞥了林憲傑一眼,問:“先生看過《聖僧西遊記》?”
林憲傑一臉慚愧道:“郎君見諒,先前只道是童子囈語,宮裡傳出官家贊其筆下風骨十足,才看了看……”
“先回去。”待牛車緩緩向前,石康孫又道,“家裡的話本是戴朝宗那小王八蛋抄的,原本開價一貫,差點被慶孫揍一頓,哪知後來有人花二十貫買了去,先生覺得那話本怎麼樣?”
“光怪陸離,匪夷所思。”林憲傑壓著嗓子道,“特別是影射我大宋國運七百年那句話,公子覺得七歲童子懂這些?但宋太初、丁謂、王贄均為正科進士出身,又是主政一方的親民官,一個人可能會看錯,不可能三個人同時看錯。”
“呵呵。”石慶孫輕蔑一哼,“瞻前顧後的,說了等於沒說,幸虧今年貢舉暫停,若非如此,先生還得落榜。”
林憲傑僵硬片刻,唾面自乾道:“兩位郎君所言極是,容小人將功補過,明日啟程前往夷陵一探究竟。”
石康孫不置可否,問:“向相公同戴國貞談了什麼?”
林憲傑搖搖頭:“政事堂那邊比宮裡口風緊,究竟談了些什麼,過兩天才能傳出來。應該無關公事,溫尚書年初方知開封府事,資格夠老,向相公絕不會繞過他行事,很可能出自官家授意。”
石康孫若有所思道:“夷陵那童子已入官家法眼,我們去看看,待其三年孝滿,不一定能進門。”
“好!”石慶孫拉著半夢半醒的石貽孫異口同聲,“什麼時候啟程?”
石康孫連哄帶嚇:“我們都走了,誰侍奉孃親左右。此去夷陵,千里迢迢,窮山惡水,要是有個什麼閃失,石家長房豈不是絕後了?”
石慶孫不忿道:“又不是隻有我們三個?”
石康孫立刻揮拳打了上去,“娘若寢食不安,可是人子所為?”
石慶孫抱頭慘叫。
石貽孫噤若寒蟬:“我聽大哥的,大哥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石康孫說服其伯母的方式當然有所不同,一口咬定江陵府有名醫,可治石保興心絞痛,而後長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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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保興妻胡氏既心焦又感動。
按理說,石保興、石保吉常年在外,石康孫是石家嫡脈長孫,十五歲的他,確實有資格當家做主。
壞就壞在一個“但”字上,石康孫性格不是一般的跳脫,曾以“受不了約束為由”,拒絕承蔭為官。指望他循規蹈矩,等於活見鬼。
胡氏還是妥協了,連夜挑選隨從、準備行裝,並於次日一大早前往開封府索取公驗,一行三十餘人,浩浩蕩蕩趕往相國寺外汴河碼頭。
如今這個時代,能行舟,絕不走馬。
否則,千里路盡,最少要休息半個月才能緩過氣。
石康孫在碼頭大擺衙內威風,倒黴的不是百姓,而是前來送行的石慶孫、石貽孫,還有湊熱鬧的石保吉之子石孝孫,隨身戒尺打的三個堂弟雞飛狗跳。
右金吾街司邏卒最熟悉的就是這些衙內,打定主意不摻和,遠遠圍觀,順帶疏導行人,還暗中唆使碼頭公人去報開封府。
同行是冤家,職能重合的部門也是這樣。
左右金吾街司是內城又一治安管理機構,職責重點則在皇城周邊、御街左右、相國寺、高頭街、牙道等要害。
碼頭秩序依舊井然,四道瘟疫般的身影漸漸連成一條直線,你追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