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月三,劉緯生辰。
夷陵知縣親自率人送來兩隻六尺長寬木箱,再三宣告是宋太初厚贈,並鄭重囑咐,日後若有書信往來,直送水遞鋪。
知縣剛走,戴朝宗就迫不及待的開啟木箱,層層疊疊的白紙、五隻狼毫、十盒松煙墨,還有一塊古色古香的銅製硯臺。
劉緯以詩回贈:少聞雞聲眠,老聽雞聲起。千古萬代人,消磨數聲裡。
筆跡晦澀,卻又無比方正,隱隱自成一派。
這天夜裡,王氏再發雌威,又一次拿起擀麵杖。
戴朝宗一邊狂奔,一邊尋思何處出錯,“娘莫把身子氣壞了,我錯了,以後改。”
劉緯事後諸葛亮:“這種情況應該立刻跪下,抱著叔母要死不要活。”
戴朝宗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並於次日付諸實踐,而後屢試不爽,漸與責打無緣。
此時,兩百里外的宋太初老懷大慰,五十將半的他,奔波了大半輩子,早就不堪重負。
烈士暮年,壯心已矣,凌雲之志,煙消雲散。
就不能為世人留下點什麼?
又是三月過去,草木更盛,花更香,書信往來已有十來個回合。
幼有上進心,老有提拔意,頗為相投。
宋太初正想借故跑一趟夷陵,面試劉緯,而後舉孝子、薦祥瑞。
哪知巴蜀平叛官軍連連失利,趙恆欲以一老臣坐陣蜀中,曾為梓州綿陽)主官的宋太初再次走入世人視線。
巴蜀百姓水深火熱,再言祥瑞不合時宜。
宋太初只能把保舉一事往後推,接到上任詔書次日,立刻西行,並於第四日傍晚在夷陵休整。
劉緯被宋太初蒼老的樣子嚇了一跳。
按理說,五十五歲的封疆大吏正當時,四年後,一任參知政事,再四年,一任平章事,也就到了告老還鄉時,無論功過,君臣都省心。
但老態龍鍾的宋太初彷彿風中殘燭,哪有穩妥樣?
劉緯再三懇請宋太初保重身體,早就準備好的奉承,一句都沒能說出口,醞釀已久的詩詞,如鯁在喉。
孩子都能看出來的事實,宋太初豈會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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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關心的是劉緯啟蒙,一老一幼南轅北轍的交流著,關心迥異,卻無一點違和感。
成熟心智,扛不過身體年幼。
劉緯談著談著就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還在想:拜師就不必了,拜把子吧……
“哐當”一聲,美夢一地。
戴朝宗撞開房門,拎著睡眼惺忪的劉緯搖來搖去,學王氏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宋公走了,還在做夢?這就是你說的一鳴驚人?陪睡就能得個進士出身?”
劉緯迷迷糊糊問:“天亮了?”
“不然呢?”戴朝宗伸手去拉劉緯褻褲,“我都長毛毛了,看看你的。”
“快看條案,宋公留了什麼?”劉緯大驚失色。
“信唄,還能是什麼?以為陪宋公睡一覺,他能賞你個百十貫?”戴朝宗蔫蔫念道,“繞膝之年,至親西去,不幸之極,今在絕頂,又先人一步,無需苛求,更忌急進,如日中天亦自晨曦起……”
“別讀了,晚上講聖僧西遊記二十五話。”劉緯利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