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外,長江邊。
以三司戶部判官丁謂為首的入蜀使團,沒能在天黑前進城,只得在城外水遞鋪湊合一夜。
兩百來號人擠破小院,鼾聲如雷,汗臭似廁。
儘管骨頭已累得散了架,一旦醒來,就再也無法再入睡。
丁謂捂著鼻子下床,準備去屋外吹吹晨風。
這時,守在門外的禁軍突起喧譁:“有狗……燉了!”
緊接著,是一道脆嫩無比的童聲回應:“軍爺手下留情,童子家裡有豬,雞也有……”
丁謂一陣頭大,兩百禁軍出了京城就無法無天,要不是入蜀還得靠他們維護周全,板子早落下了。
丁謂快步出門,不曾想,向來桀驁的禁軍卻偃旗息鼓,還外強中乾的回了句:“你這娃兒真是無趣,說笑怎能當真?要不要大爺抱你下來?”
那童聲又道:“喪服在身,不敢勞煩軍爺。”
丁謂放眼望去。
水牛緩緩屈膝跪地,粉雕玉琢的兩個孩子滑下牛背,大一點的男孩披麻戴孝,彎腰作揖:“軍爺海量,童子失禮。”
幾名禁軍連忙轉身向丁謂抱拳,似模似樣的持槍貼牆而立,凜然不可侵犯。
“小郎君父母呢?”丁謂眉頭緊鎖,沒心思計較禁軍放肆言辭。
“回官人,都在這了,爹爹、孃親剛剛過世。”劉緯眼圈一紅。
“小郎君是想……”丁謂少年時期便已成才,有過目不忘之能,再加上心思玲瓏、精於實事,轉瞬間已把一對孤兒的遭遇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怎麼了?”合門祗候焦守節乃勳貴世家,慣於行伍,睡的比較死,邊系長袍邊問,“告狀的?”
“不是。”劉緯連忙否認,話說的太明白,他和妹妹以後無法安生度日。
“小郎君多大?”丁謂和顏悅色,惟恐嚇著一雙小兒女。
“童子七歲,妹妹兩歲。”劉緯又給焦守節行了一禮。
“可曾啟蒙?”丁謂微微一愣,“神童”二字從腦中劃過,難道……和我一樣?
“小郎君是蜀人?”焦守節的關心截然不同。
“識字少,書寫不大會。”劉緯有條有理的回應,“童子原籍巴蜀,一歲時隨家人遷至夷陵。”
“兩位天使見諒……”遞鋪鋪長急急忙忙跑來,袖卷手溼,像是正在準備早食,看向劉緯的眼神也有些疑惑,誰的耳目這麼靈便?一大早就尋來了。
“打擾幾位官人休息了,童子和妹妹準備進城,天還沒亮,想在遞鋪外面歇一會。”劉緯又是深深一揖,身無長物,又無依靠,只能先把禮數做到盡善盡美。
“小郎君是北磨村的?”遞鋪鋪長心中一動,又問,“劉里正是小郎君什麼人?”
“正是家父。”劉緯黯然神傷,懷裡的劉嬌摟得更緊了。
鋪長一臉感慨的點點頭,把來龍去脈簡略的說給丁謂、焦守節聽。
京師來人打量劉緯兄妹倆的眼神中多出些慚愧和自責。
都是債!
衙前之役,破戶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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