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裡是死囚牢嗎?”任思齊問道。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就知道了,不過俺不後悔,起碼俺給俺娘掙了一副棺材,這裡也挺好,什麼都不用做就有飯吃,要是能吃飽就好了。”熊二的臉色很平靜。
“你是秀才老爺,為什麼也在這裡?”熊二詫異的問道。
“我是被冤枉的。”任思齊道。
“他孃的進這裡的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有個屁用,將來還不是一樣的被砍腦袋!膽小鬼。”對面牢中的老大,那個疤臉漢子不屑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就不冤,老子這些年殺過無數的人,搶過無數條船,艹過無數個娘們,疤臉茅十八的名號響徹江浙沿海,就是明天被砍頭也值了!”
“對,十八哥才是真正好漢子。”
“我也殺過人,艹過小娘,死了也不冤。”
“我最佩服的就是十八哥,臨危不懼,大丈夫本色。”
在手下人的吹捧下,疤臉茅十八得意洋洋地坐著,一臉不屑的看著任思齊。
聽了茅十八的話,任思齊無語了。是該說他無知者無畏呢,還是說他不知死活呢?不過對於這樣的豪傑人物,任思齊還是蠻佩服的,起碼自己做不到這般漠視生死。
任思齊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好日子還沒過夠,腦中有著兩世的記憶前途肯定無比的光明,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死去?
可要想不死的話,就得好好操作一番,在中華從來就是人治大過法治,只要操作好了,什麼樣的罪名都可免去。
任思齊的父親生前是鄞縣刑房書吏,雖然死去幾年可家中人脈尚在,任思齊未婚妻張家更是鄞縣有名計程車紳,未婚妻張小姐的堂兄更是剛考取舉人功名,而任思齊本人交遊廣闊,至交好友狐朋狗友)遍佈寧波府。所以他不相信自己會真的被判死刑。別說自己是冤枉的,即使真的殺了一個妓女又如何?
在任思齊的殷切期待中,牢門終於開啟了,就見自己家的僕人石頭哭喪著臉走了進來。
“少爺呀,”看見任思齊,少年石頭嘴一裂,哭了起來。
“先別哭,把帶的吃的東西先拿出來。”任思齊不耐煩道,從昨天到現在他粒米未盡,早餓的潛心貼後背了。
聽了任思齊的話,石頭止住了悲聲,從挎著的籃子裡掏出兩張大餅,一包水煮蠶豆來,從鐵欄間遞了進來。
“你就拿這點東西來看爺?”任思齊不高興了,他家雖然不是豪富之間,可也算是小康,鄉下一百畝良田不說,在城裡就有兩間商鋪,平日裡錦衣玉食慣了的他何曾吃過這般簡陋的食物。
“何管家呢?”任思齊有些詫異,應該是何管家來看自己才對,怎麼是石頭來了?
“聽說少爺您判了死刑,何管家捲了家中的財物跑了,家裡的下人大都走了。我把攢的幾兩銀子都給了牢頭,他才答應我進來看你。”石頭哭啼啼的說著。
“怎麼會這樣?”任思齊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何管家在父親活著時候就是管家,這些年來勤勤懇懇,自家也對他信任有加,萬萬沒想到自己剛一出事,他竟然卷錢跑路!
“少爺,咱們該怎麼辦呢?”石頭眼巴巴的看著任思齊,等著他拿主意。
面對著家中唯一忠僕石頭期盼的目光,任思齊努力的定下了心神,吩咐著:“你去張老爺家,去求我岳父,請他無論如何都要救我出去。”
石頭答應著走了。任思齊手中拿著大餅,卻無心下嚥,心中亂糟糟的。所謂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連在家中多年的何管家都卷錢跑路,其他人是否靠得住呢?
“喂!那餅你自己不吃,可不可以分我一個?”抬頭看去,對面牢房的熊二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大餅,喉頭還不停的湧動著。
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任思齊對自己說,拿起手中大餅狠狠的咬了下去。
“秀才老爺,給我留點!”看著任思齊吃完一個大餅,又啃向第二個,流著口水的熊二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抬頭看了熊二一眼,任思齊還是掰下一半大餅,扔了過去,這次扔的更靠近對面牢房,熊二歡天喜地的伸出手撈起大餅,放到嘴邊猛啃。
疤臉茅十八看了熊二一眼,不屑的扭過頭去。
外面日升日落,鬥轉星移,牢房裡卻看不到,這裡只有黑與白,即使白天,光線也是非常的暗淡。
無聊的日子,時間無疑要過的漫長很多,獨自一人呆在一間牢房裡,任思齊想著前世今生,直到想無可想,便呆呆的坐著發愣。對面牢房裡,海盜們倒不寂寞,劃拳、掰手腕,吵鬧聲,叫罵聲不絕於耳。唯有熊二與海盜們格格不入,還時常被人欺負,於是熊二便靠在鐵欄邊,尋任思齊說話,嘮叨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