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敬瀾眉頭繼續攏起,目光如利刃般掃向劉媽媽,喝道:“什麼叫支出越來越大?這陣子除了知禮的人情往來外,還有其他超支的地米嗎?”
劉媽媽臉色難看,低聲道:“事關主子們的事,老婆子身為下人,不敢妄言。”
“少在老爺我面前故弄玄虛,給我從實招來。”
劉媽媽還猶豫著,得到李氏的暗示,心裡一喜,但面上卻不動聲色,連忙躬聲道:“老婆子跟在太太身邊料理官中鎖事,這府裡頭的開支,老婆子是閉著眼都倒背如流,上個月府裡頭大公子和三公子及二姑娘確實是大大超支了。太太料理庶務,深知花錢如水推沙的道理,是以府裡頭每一筆賬每一項支出都算得極為精準,雖米府還算康足之家,但確實算不得大富之家,所以太太一直精打細算,不敢胡亂揮霍,耐何太太身為當家主母。卻有許多力不從心之事。”劉媽媽說話如倒筒倒豆子似的,頓了下,不給米敬瀾開口的機會,又繼續把上個月的開支如數家珍般報了遍。
如晴聽得在心裡大大讚嘆,覺得這劉媽媽還真不是簡單的,懂得轉敗為勝,借力打力。並且她在說府裡諸人的開支很巧妙地玩了文字遊戲,米老太太,如真,知禮,知義,李氏,朱氏母女,再到如美和如晴,每個人花費的總數目說得清清楚楚。輪到張氏母子時,卻沒有單獨明說,而是直接統計總費用,這樣算下來,比起其他的花費,張氏母子的花費簡直就是天文數目了。
米敬瀾聽得大皺眉頭,雖然他不理庶務,但總歸不是死啃書本不通時務的呆板讀書人,聽完劉媽媽這番報備,也覺張氏花費確實大大超支,但,他想到平時候李氏與張氏一向水火不容,估計有誇大之嫌。
劉媽媽不愧為資深宅鬥裡出來的婆子,米敬瀾一個皺眉頭,知道問題所在,立即命令思霞把上月的賬本拿出來。
思霞動作麻利,不一會兒便捧了厚厚的賬本拿了出來,遞與劉媽媽。劉媽媽接過,再一張一張地把各個主子們的賬單遞給米敬瀾,“老爺請看,這是老太太的花費。這是大姑娘的,這是大少爺的,這是”
這賬目也不知是誰做出來的,各項支出花費列得極為清楚,米敬瀾看得一目瞭然,上至米老太太,下至如晴,各自花費都寫得極為明白。但知廉,如善,張氏三人的花費清單卻是洋洋灑灑幾大遍。
米敬瀾第一感覺便是怒中火燒,再來便是一張老臉不大掛得住,最後是一[、]陣惱恨。他自已本人也是嫡出身份,這庶出的都比嫡出的花費偏高,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李氏冷眼旁觀,見差不多了,又與劉媽媽使了眼色,劉媽媽又忙道:“老爺,這兒還有賬單呢。”
米敬瀾接過淺黃色線箋製成的賬本,原來這上邊全是各個主子身邊下人們的月例銀子。老太太月銀30兩,老太太屋子裡的8個下人月例銀子統共支出6兩七吊錢。再來是李氏,李氏月例銀子20兩,下人16個月銀是10兩六吊錢,緊接著是如真的二兩月銀及6個下人4兩八吊錢的月銀,知禮是2兩及6個4兩5吊錢,與如真差不多,知義也是2兩,下人卻只有4個,下人月也只有2兩四百錢。再來是朱氏的2兩月銀及6個下人的2兩6吊錢,如美是2兩月銀,及8個下人月銀3兩六吊錢。
再翻到如晴的月銀時,李氏微微不自在地笑道:“晴丫頭是2兩銀子,下人月銀是1千2百錢,不過因給晴丫頭置了些針線書本什麼的,花費都不多,懶得再另計,便統共計在下人月例上頭了。”
米敬瀾微哼了聲,不可置否,繼續往下看,這一看便讓他看出不對味了。
只見上邊清清楚楚黃紙黑字寫著,張氏月銀5兩,下人16個。婆子兩個,月銀各一兩500錢,一等丫頭4個,各1兩月銀,二等丫頭4個,月銀各600錢,三等丫頭6個,各500月錢。統共是11兩400錢的支出。如善月銀2兩,下人11個,奶媽一個,月銀一兩200錢,頭等丫頭4個,各800月錢,次等丫頭4個,各600月錢,粗吏丫頭2個,各500錢。統共是7兩另8吊錢,知廉月銀2兩,下人10個,奶媽1個,一兩200錢,大廝2個,各800錢月銀,小廝2個,各500錢月銀,一等丫頭兩個,各800錢月銀,次等丫頭各兩個,月銀各500錢,粗吏婆子一個,500月錢。統共6兩另九百錢。
李氏冷眼瞅著放敬瀾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紅,心裡大為解氣,閒閒地道:“老爺看仔細了嗎?要不要再仔細對一下賬?或是找他們來核實核實?”
米敬瀾不言語,實際上,他也找不到其他言語來辯駁,只是心頭暗恨張氏這般不知輕重,不顧尊卑,讓他在李氏面前抬不起頭來。
李氏大大佔了一回理,腰板兒立馬挺直了,又把剛才米敬瀾瞧過的清單往他手裡一塞,閒閒地道:“老爺再仔細算算你那位心頭尖的人,這些銀子所花去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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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敬瀾這下子再也硬挺不起來了,只得乖乖再看下去,只見怡情軒上月,月初購置了整套景德鎮瓷器,花去30兩另400錢,月中時,又再度購置了同款瓷器,花去30兩另500吊錢,到了月底,又購置了全套薄胎官窯瓷茶具,花去60兩另900錢。羊角宮燈換了三個,胭脂水粉購了兩套,另制新衣一共120兩,購置首飾115兩,新換被褥,床罩,窗紗等花去24兩,購置銀絲百合香38兩,新換桌椅18兩,林林種種算下來,居然有300多兩米敬瀾看不下去了,臉色鐵青不似人色。
把賬單揉得一團,咬牙道:“這賤人,當真把自己當成皇宮裡的娘娘不成?居然如此奢侈過度。”
米敬瀾雖然不理家事,但不是那種廢材文人,自已的家底還是比較清楚的。當年他們兄弟分家時,因為與庶兄庶弟不睦已久,為了爭奪家產,可是費了一番苦盡的,是以他對自己名下的財產也略知七八。目前米府有良田一千三百餘畝,這些年風調雨順,收的租子倒能維持米府整年吃用,鋪子三十餘間,一月大概能收近四百兩銀子的租憑,勉強能維持米府目前10個主子上百奴僕一月花用,另外還有存根銀子放在銀莊裡吃些利子錢,自己的嫡親兄長在海寧老家做生意,他入了些股,每年還能分得不少紅利,再加上這些年為官也得了些好處,雖算不得大富,但也較富足,老太太是繼母,她那份不菲的嫁妝他是不好去墊記的,妻子李氏帶來的豐厚嫁妝,單說良田5百畝及十餘間鋪子每年產生的銀錢全充作李氏的私房。他是有骨氣的文人,哪會厚著臉皮動用,而李氏也從來沒有上交過。是以這些年來米府上下一切花銷,全靠的是祖產維持。
米敬瀾也知道自己家底不若外人想像中的那般豐厚,是以過得還算儉僕,並未有別的官僚那般鋪張浪費,但他沒料到張氏區區一個妾室,居然如此奢侈,他再寵張氏,再重視張氏所齣兒女,家產當前,生計在後,規矩擺中間,也是萬萬容不得的。
李氏見米敬瀾總算發了怒,心頭得意,幸災樂禍地道:“是哦,皇宮裡的娘娘也不見得有她那般威風,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米敬瀾瞪她,“你是主母,何不去阻攔?反而還任她這般鋪張浪費?”
李氏冷笑一聲:“我敢阻止嗎?我只要稍微不同意,人家就哭天搶地的說是老爺吩咐過的。再來,人家說得也有理呀,她花的只是米府的錢,又不是我自己的嫁妝。我幹嘛去阻止人家討人嫌?”
米敬瀾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儘管明知李氏有狡辯之嫌,但是他理虧在先,也不敢把她怎樣,只能暗自咒罵張氏,不知好歹,恃寵生驕,得寸進尺。
不過米敬瀾總算還有理智,儘管很想立刻飛身去怡情軒教訓張氏,卻也沒忘他的正事,略作冷靜後,對李氏道:“夫人這般辛苦,為夫還處處給夫人挑刺,確實是為夫的錯。我這便向夫人陪個不是。”說著向李氏作了個揖。
李氏受寵若驚,慌忙擺擺手側到一旁,“老爺別別別,你這可折煞妾身了。我身為米府主母,沒把家理好,一沒替老爺省錢,二沒替老爺料理好內宅鎖事,反讓老爺處處操心,妾身已是萬般安心,老爺再這般,豈不讓妾身無地自容麼?”
米敬瀾聽了,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他明知李氏故意藉機諷刺他,埋怨他不顧規矩把張氏寵得無法無天,害得她不敢管教,只得任由張氏胡作非為,鋪張浪費,奢侈過餘,明著是自責之話,實則是指責他咎由自取,現世所,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