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時,雲氏又停了腳步,轉身,頭上的赤金鑲寶石的金步搖微微顫動著,閃動凜然光華,輕描淡寫地道:“剛才聽聞米府二小姐正在練習曲藝,我兒可否聽了進去?”
江允然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彈了一陣子,不過技藝生澀,偏又表妹年紀幼小,這倒情有可願。”
雲氏仔細看了兒子的神色,見他神色如常,並未有任何漣漪,這才放下了心,微點了頭,離去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雲氏對自己的陪嫁嬤嬤孫婆子囑咐了些要緊事,孫婆子一一應了,向雲氏拍胸脯保證,“夫人放心便是了,只要有我老婆子在,不管家花還是野花,野蒼蠅還是花蝴蝶,老婆子自有一套辦法,包裝讓她們統統消滅掉。”
雲氏笑了起來,“我那李表妹雖性子貪了點,但還算有自知之明,瞧著她今天與我說話便知一二。表妹夫倒也是個妙人兒,知道進退,允然說得對,倒也懂得為官之道,與他們些便利倒也使得。就是怕有些人生出些下作心思”說到這裡,雲氏神色冷了下來,對孫婆子吩咐了:“明日你去打聽打聽,這米府姑娘們的為人。尤其是那二姑娘。”
孫婆子知道自家夫人的顧忌,忙不迭的應了,然後又道:“夫人,我老婆子跟在夫人身邊也有多年了,這看人的眼光倒也學去成了,依我看,那大姑娘倒也知進退,夫人不必防犯。三姑娘四姑娘年紀還小,不足為慮,倒是那二姑娘,可不是個簡單貨色。”
雲氏輕哼,“我把你撥到允然身邊來,便是防著她。哼,一個五品小官兒的庶女,也妄想攀我家,讓她做妾都不夠格。”
孫婆子不敢接話,只能猜測著,“米家老爺太太,老太太都是知進退的,為何這二姑娘卻是如此這般”
雲氏冷笑一聲:“誰知道呢?李家妹子倒是不可能,老太太也不見得會有這個心思。不過我聽說那二姑娘可是表妹夫最疼愛的女兒,莫不是”
孫婆子介面道:“米家老爺應該不至於,若真的想攀咱家這門親,大可讓大姑娘出面,二姑娘年紀那麼小,又一個庶出的,小小年紀就知道高攀,那可不得小瞧了。”
雲氏想著昨日初見如善,那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表得現頗為巴結討好,心下了然,微微一笑:“照你這麼一說,那二姑娘還真是個心氣高的。所以孫嬤嬤,你跟在世子身邊,可得把她給我盯牢了,千萬別給我惹出亂子來才好。”
話說,劉媽媽領了李氏的命令去讓如善歇下,以免累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如善倒也聽話,果真把琴收拾了,回屋裡睡覺去了。不過,第二天,米府裡負責採買與看守庫房的下人卻被叫到了怡情軒,說這兒茶杯不夠使,讓他再去庫房領幾套過來。
那下人便回答:“庫房鑰匙俱由太太管著,若沒有太太的首肯,我也是不敢拿的。”
張姨娘便道,“那你就去外邊買吧,記著,要景德鎮的青花瓷。”
那下人離去後,如善從裡屋出來,紅著一雙眼,瞪了張氏一眼,“娘為何不派人叫了爹爹來,讓爹爹替我教訓那沒長眼的奴才?”
張氏嘆道,“我的兒,昨晚我便與你爹爹提了此事,被你爹爹一通辱罵。你撫琴被那劉婆子斥責一事,還是捂嚴實的好,若讓你爹爹知道,鐵定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如善惱得跺腳,“爹爹這是什麼意思?琴師是他親自替我請進門的,還不許我撫琴麼?”
張姨娘面有怫然,低聲道:“我兒休要聲張,咱府裡頭來了個伯府夫人和伯府世子,依孃的意思,便想讓你去賭上一賭,沒準讓那世子瞧中,聘了你做世子夫人。可這光宗耀祖的事卻讓你爹爹給斥責為不自量力,並嚴令姑娘不許接進那世子。真真是氣死我了。你爹性子保守,不願低就於人,可是,我的兒,大凡女子,婦憑子貴,你嫁得高了去,你娘也可沾光,也可叫那邊的不敢再小瞧了咱們。你自己也風光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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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善點了頭,她一向早熟,想得又通透,雖在府裡頭一切用度俱和另兩個嫡姐嫡妹差不多,但身份上卻著實低了一頭,她一向心高氣傲,想要扭轉這種局面,也知光靠父親的寵愛是不夠的,還得找個厚實權貴夫家支撐。她對那江世子非常滿意,不管是人品,還是人才,家世,都是頂頂撥尖的,這才動了心思。可是,她才稍動了心思便被太太給打壓了去,這讓她如何不惱恨?覺得太太自己拿不出上臺面的姑娘討好永寧伯夫人,便只想著來打壓她。昨晚那劉婆子雖說對自己語氣客氣,也沒說任何重話,可聽在耳裡,就是左右不順氣,覺得堂堂米府二姑娘,居然被一個下人給斥責,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
張氏心疼地摟瞭如善,“我的兒,娘知道你心頭委屈。可誰叫你娘是個沒用的,委身與你爹做了個妾,這才處處受制於人,所以我的兒,孃的希望全靠你了。晚上不能撫琴,咱白日裡多學些,看那姓李的還找什麼理由來阻止你。最重要的是,要讓那江夫人知道咱家善兒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女。就算那江夫人不中意你,想必回了京後也會誇你的好,這可比自己出去誇好得多了。明白嗎?”如善點了頭,她當然明白,並且明白的很。
第二日,如善如美如晴,和三個哥兒知禮知義知廉一併來到米府西側廂房,這兒是胡夫子的院子,也是教授哥兒們的地米,哥兒們並排坐到一起,一人一張桌子,各自的小廝丫頭們俱在外頭遠遠地候著,不許跟在裡頭侍候,三個姑娘坐在後邊,所幸坐都得較遠,前邊三座大山似的背影倒沒能遮住她們的視線。
如晴以為,身為古代文人,肯定要賣弄之乎者矣之類的文言文來,好提高自個兒的身份,但這胡夫子說話卻平易近人,並不引以典故,只是以事實說話,通俗易懂,小故事大道理。這胡夫子也並不要求非要把文章背得熟透,而是先理解其含義,明白其中道理,再讓大家熟背。
知禮是長子,年紀最大,再過不久便要參加秋闈,已經是過了童生,這次要參加鄉試,
鄉試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使司舉行的地米考試。地點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駐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又叫鄉闈。所以胡夫子便著重輔導知禮學習,其餘人彷彿便成了陪襯般。而如晴也發現,這胡夫子對知禮挺看重的,每每知禮提問總會耐心解答,從不生氣,也從來沒有露出不耐。而知在這米麵便差上許多了,從來不提問的,如晴後來才知,知義一向不喜讀書,後來胡夫子向米敬瀾建議,讓知義習弓馬知識,米敬瀾是文人,一向瞧不起武人,但他畢竟不是默守陳規的迂腐士大夫,仍是勉強給次子聘請了武師,並還讓知義拜在當朝靖國將軍門下。知義如今十三歲,已能拉弓射箭,談不上百發百中,但也百步穿揚,弓馬嫻熟。
而知廉,也是遂了張姨娘的能詩會賦,雖比不其妹如善的三歲能識字,五歲能做詩的本領,但也極為了得,小小年紀已能倒背《聲律啟蒙》《三字經》《百家姓》《千家詩》。《四書》《五經》也能涉及泰半。
知廉也繼承了米敬瀾的風流儒雅,與張姨娘的好皮相,及能說會道的本領,在闔府上下,倒也受歡迎,因米敬瀾的重視,與老太太的疼愛,雖是庶出,倒也與嫡出兄長平起平座。胡夫子對知禮知義永遠是板著一張臉,還經常斥責,而對知廉,卻總是和顏悅色,少有生氣。
如晴看著胡夫子在上頭倪倪而談,而下頭知禮聽得極為認真,知義照往常般不言不語,知廉時常起身發言,問東問西,極為求解入渴。
反觀另三個姑娘,如善也聽得認真,好學寶寶一個,時不時也插嘴打斷夫子的話,問這問那的,出口即成章,每當夫子說了某些典故,如善總能總結成敗得失。其異於常人卻又獨到的見解每每惹得夫子的刮目相看,對如善倒不敢小看了。而如美則不說了,總是把頭埋得低低的,時不時東張西望。如晴呢?她不敢與如美那樣,明張目膽地躲懶,只能隨大流,努力認真地聽課。雖有些不大聽得懂,但也學了些新鮮的知識。
尤其是對朝政,時局米麵的看法與見解,真正要做到,大丈夫頂天立地,有可為,有可不為,為官者,當行中庸之道,做不到左右逢源,但也要面面俱到,不可因勢小而侮之,也不可因勢大而巴結之,寧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云雲如情心想:這應該是胡夫子的切膚心得了。也難怪能教出寵辱不驚不卑不亢的米家三兄弟。
大概夫子也看出了姑娘們的心思,就算如美如晴學得不認真,也並不深究,依然講他的課,終於熬到夫子說下學,如美跑得最快,如晴和如善墊後。知義也被放出來了,說要準備練習射箭功夫,晚上還要溫習兵書。而知禮和知廉卻被留下來繼續深造。
這次下學,如晴的丫頭夏竹倒不敢再四處晃溜了,乖乖候在外邊,等著如晴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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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善如美由各自的丫頭打著桃花紙油傘,而如晴看了夏竹空空如也的手,再抬頭看了頭頂上rea辣的烈陽,遂厚著臉皮往如美那裡湊了過去,“三姐姐,借你的傘躲我一躲呀。”順便把雲錦手頭的傘拿到自己手上。
如美瞪眼,罵道:“又來佔我便宜了。你的丫頭沒給你帶傘嗎?”
如晴瞟了夏竹一眼,夏竹立馬恐惶低了頭,喏嚅道:“三小姐,奴婢,奴婢一時走得匆忙”如晴對如美道:“三姐,聽到了吧,我這丫頭呀,又笨又蠢,一點都不會事,哪能和錦紅姐姐相比呀。”
自己的丫環被誇,如美心裡高興,但面上卻瞪了夏竹,罵道:“沒個眼色的東西,連這些小事都做不好,還要你作甚,等下我稟了我娘,鐵定把你發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