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裡。
容雪川聽到腳步聲,穩健有力,不是祁玄影。
而後他聽到來人喊了一聲:“王叔。”
容雪川睜開眼,沒有顧上給祁睿行禮,而是先問:“薛棠來了嗎?”
“來了。”祁睿見他的王叔一身的傷,看似狼狽,卻仍端的從容鎮定。他緩緩道,“在臨安門樓頂上躺著看星星,王叔是等他來救您嗎?”
容雪川道:“如果陛下想保住玄影,就勸他不要輕舉妄動吧,否則我也救不了他。”
“王叔認為,整個皇城的兵馬加起來,殺不了一個薛棠?”祁睿覺得有些好笑。
容雪川卻是極為認真地表示了肯定:“對。”
祁睿笑了笑:“王叔對這個師兄未免也太誇大了。”
“他可以一人匹敵萬人,他可以一把刀,擋住敵人的千軍萬馬,令他們不敢進犯我大祈。”容雪川道,“所以還是讓玄影不要輕易去挑釁他,畢竟薛棠也攢著仇恨。”
“仇恨?”祁睿咬著這兩個字,目光變得森冷起來。
容雪川看了他一眼:“你父王殺了他的發妻,毀了他的名聲,他當然有仇有恨。”
祁睿憤然道:“那是他作惡多端,罪有應得!”
容雪川不以為然:“你聽玄影講過了,要不要聽我講另一個故事?”
祁睿眯起眼睛:“王叔還想給我講故事?”
“不是陛下要聽我講故事嗎?”容雪川竟是笑了,“不然陛下又為何來這裡同我說話?”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陛下能來,我感到欣慰。”
祁睿打量著他:“欣慰我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嗎?”
容雪川搖了搖頭:“我欣慰陛下有主見,是好事。”
祁睿有些不悅:“在王叔眼裡我一直是個沒主見的人?”
“倒也不是。”容雪川道,“只是陛下聽玄影的比較多。我也奇怪,這一回陛下怎麼沒聽他的?”
祁睿道:“因為我是一個有主見的人。”
他在潮濕陰暗的地牢裡踱步,繞著容雪川走。容雪川被八條鎖鏈綁著,其中兩條穿了他的琵琶骨,他滿身的血,說話語氣仍是溫和。
是的,溫和。
少見的溫和。
他講的故事,祁睿已經聽過了。但有一些差別。在容雪川的故事裡,他的父王是那個不斷挑釁的惡人,薛棠是那個一再忍讓的俠客。
“你父王總是擔心薛棠會和他爭天下,其實薛棠根本沒那心思,他只想在江湖裡自由浪蕩。”
“你自然要替你的師兄說話。”祁睿有些不屑。
“我自然要替我師兄說話,”容雪川道,“畢竟他是真英雄,真俠士。而我不過是個只會呼喊著大局為重的惡人。”
他突然嘆了口氣:“我才這世上最對不起他的人。”
祁睿笑了:“王叔不是這世上最維護他的人嗎?”
容雪川的眼神突然變得酸楚起來。“你父王殺了他的發妻,他要報仇,是我攔著了。你父王毀他名聲,逼他自絕,他要報仇雪恨,又是我攔下了。我何曾護著他?我一直……在傷害他。我是個惡人,而他……就是個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