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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子琀立在那,見顧朝歌一張張奏摺地批。他批得仔細,然而坐立難安,東搖西擺。有時臣子用詞晦澀了,他還要拿著多讀幾遍。
燭火綽綽,火光映面,幾如一條條細且綿薄的鎖鏈,密不透風地將他摁在桌前。
這身影漸漸散去,四面黯淡無光。
突然,響起一串鈴聲。
“叮咚”
又一串鈴聲。
圓月如盤,曲聲起。
又一場宴席。
然而這一回,少了身姿妙曼的舞姬。群臣入座,各自低語。而顧朝歌一人高坐皇位。
年少的帝王眼簾半斂,看不清悲喜。
程舟環視一圈:“中秋?”
中秋佳節,月圓人圓。
顧朝歌支著頭,也不知看向哪。他手裡不停,一杯酒盡了,自有宮人滿上。
他政事不比皇兄,玩樂也追不上父皇。於是百姓不痛快,他也不痛快。眼前醇酒香花,瓜果鮮美。他隨手拿了塊月餅,咬開竟是糖心,淌著蜜,膩得泛苦。頭上月色太明太亮,晃得他眼疼。底下又不知吹什麼曲,熱熱鬧鬧地招煩。
中秋宴臣是南顧的習俗,他來了許多次。然而下頭上面卻又是兩處風光。他低下頭,恰能看見群臣也低著頭,不知說些什麼。
正當酒酣曲盛之際,突有一老者上前:“值此中秋佳節,老臣有一物獻上。”
老者腰圓膀寬,堪稱穩重之姿。眼小唇厚,笑容可掬,親切非常。
顧朝歌:“什麼?”
他不瞭解那大臣秉性,然底下卻有人皺眉,面帶不屑。
那大臣笑了聲,道:“陛下請看。”
他手裡“啪啪”兩下,底下便來人抬上個蓋了布的籠子。大臣也不賣關子,手一拉,將厚布拉下。
“這是臣于山野間偶得的絕色,非我南顧中人。”他笑道,“如今獻給陛下,陛下大可當個寵物養養。”
聽聞此句,子琀眯起眼。他那雙鳳眼狹長微挑,卻每一絲每一毫都正好,多一分過盛,裁一寸又寡。眸裡沉沉墨色,卻映著漫天煙火。周身寂寂青芒,偏伴瞭如霧長衫。
恍若欲雨長空,恍若流水結霜,恍若一重重花間,開出了冰雪。
籠子“嘭”的一聲,一人撞在鐵籠上。她一身獸衣,烏發披散,被突來的光照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