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歌頭也不回,慕千山急躍上前,抓住他手腕。顧朝歌抬腿一掃,被對方接住,扣下。
二人四目相視。
“何時惹你小妹?”顧朝歌不等他發話,“我連她面都不曾見過。”
慕千山不解:“什麼?那陛下怎麼說——”
顧朝歌掙了兩下,沒甩開慕千山,反到手腕被抓得一片紅:“你說呢,慕長公子?”
他冷笑:“說著好聽的客套話,你就給當了真?”
慕千山鬆手,他力氣大,按得重了,紅轉成了青,於顧朝歌腕上留下五個青紫的指印。
慕千山茫然:“客套話?成婚是假?還是兩情相悅是?”
他不理解:“這兩個怎麼能作假呢?”
顧朝歌:“我去同父皇說,你也勸勸慕將軍——”
他停住、皺眉,怔怔。而後忽道一句:“顧某不才,終非良人。”
“胡鬧!”
玉碗擲下,一聲悶響,骨碌碌滾開。湯藥滾了滿地,浸濕了毛毯。
顧朝歌直直跪在地。
城牆已消隱不見,變做一處寢宮。嫋嫋青煙於爐中升起,輕紗厚毯,鞋落無聲。
皇帝坐在床榻,邊上跪著一排禦醫宮女,伏地不起,顫慄不止。榻上還窩著二佳人,此刻掩面避讓,惶惶不安。
皇帝臉色鐵青:“慕府歷代忠良,慕將軍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求親的人有多少?怎麼,你還挑的出家世更好的?”
程舟倒吸口冷氣。這幻境變得太快,他不曉前因,腦海裡卻演起了愛恨情仇:“不會是慕萬水吧?”
子琀沒回話,盯著顧朝歌。
“兒子沒有。”顧朝歌道:“兒子——只是不喜歡。”
“不喜歡?”皇帝,“除了不喜歡呢?”
“只是——”顧朝歌咬牙,欲言終又止,“不喜歡。”
“不喜歡又如何。”這許是乖巧的小兒子第一次忤逆於他,皇帝惱了,“日後你坐了這位置,想要什麼姑娘沒有?你只需生個皇長子,願意愛誰便愛誰。”
顧朝歌重重叩首,“兒子不願。”
“你一貫聰慧,怎麼就看不明白呢?”皇帝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明說道,“幾家將門中,慕家歷來鎮守邊塞——邊塞苦寒,北狄兇猛,故而他家子嗣不多,活下的各個是將才。”
“眼前逆賊頻頻造反,正當用兵之際。你娶慕氏為妻,拉攏軍心,扶持慕家。他家兩處奔波,看似重用,實則捧殺。待太平之際,必已式微,你想要如何,他們也無力插手了——”
再到那時,稍加幹涉,新的朝堂局面,制衡之態必定形成。
程舟:“這皇帝。”
他頓了頓,似乎想不出詞形容,轉頭去看子琀。然而子琀搖頭。
糊塗他,怎麼就不明白了。
顧朝歌猛地抬頭:“父皇,那慕氏於兒,同母妃於您,又有什麼區別?”
一時間,屋內死寂。禦醫宮女伏得更低,床上人氣都不敢喘。唯獨顧朝歌字字不停:“那皇後娘娘呢?她為何也英年早逝?”
“當年十王亂政,外戚爭鬥,支援您的那一脈,如今還剩下多少——”
話沒說完,皇帝一腳踹上他心窩。顧朝歌躲都沒躲,結結實實捱了。他直接被摜在地上,吐出口血。顧朝歌兩指一抹,笑道:“兒子呢?”
“是不是也是捧殺?”
“是不是——給皇兄擋刀的一面盾?”
對長子的嚴苛敦促,對幼子的溺愛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