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影利落的接過,拔開酒塞,輕輕一聞,便是滿臉陶醉:“師叔釀的桃花醉,舉世無雙。”
“那是,也不看是誰釀的。”淨雲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這門釀酒的手藝,聞言很是得意。
他在石桌旁坐下,沖著梅疏影招手:“你還沒說,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梅疏影慢慢走過來,亦坐下,輕飲上一口,酒香自舌尖彌漫至全身,他微笑:“實在是饞師叔的桃花醉了,便回來討上一壇。”
“還真當你師叔我好哄!”咂舌,淨雲拍著酒壇,頗有些心疼的道,“你回京前,我可是讓人送了好幾大壇桃花醉進皇宮。”
“師叔都說了是送進皇宮,又不是送給……”聲音啞然,梅疏影猛飲上好幾口酒,“師叔就當我是想念師門了,回來看看吧!”
淨雲並不買賬,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瞧:“怎麼,你同小皇帝鬧別扭了?”
“怎麼會。”下意識的拒絕,梅疏影搖了搖頭,“我哪裡會和陛下鬧別扭。”
鏡山雖獨立於外,但京中諸事還是聽得到的。淨雲瞅著梅疏影,執著的問:“小皇帝在山上時,可不熱衷喝我釀的酒,偷酒也都是跟著你偷的。這仗著權勢要酒,可不就是為你要的。怎麼,今年沒送進你府裡?”
“陛下,他……我……師叔送下山的酒,我是喝了的。”磕磕巴巴,梅疏影這般道。
淨雲收回目光,一雙眼在院中掃過一遍,他搖頭:“閑筠,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這孩子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執著,有時候,放下也不失為一種明智之選。”
淨雲一番話說得意味深長,他起身,拍了拍梅疏影的肩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推卻不掉,那麼不妨就將生命中的那些錯誤及時斬斷,免得徒增痛苦,明知是錯,又何必強求不放?”
“師叔,你……你難道知道……”梅疏影驚愕的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淨雲。
“我什麼也不知道。”淨雲擺了擺手,他提著酒壇朝外走去。
“只是人活的年紀大了,就不免會多些感慨。等你到了我把這年紀,就知道年輕時候過分看中的一些事,也許本身就沒那麼重要。”
留下這話,淨雲徑直走出後院。
梅花清香依舊,梅疏影坐在原地,一雙手抱緊酒壇,心中波濤洶湧,可彼岸又哪裡是說到達就到達的!
“放下”一詞,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又哪裡有那麼容易?
這麼多年,逃避了又逃避,糾結了又糾結,最後才敢義無反顧面對的事,又哪裡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他曾為他,違背梅家“絕不介入黨爭”的祖訓,曾傾舉家之力,護他成皇之路,曾數翻身臨險境,為他守衛河山。他奉他為主,想在他成為盛世明主前,替他守住這萬裡河山。
拋卻他不能對他坦言自己真實性別這一點,這一場感情,他說是傾盡全力也不為過!
可他的性別!梅疏影有些痛苦的捧起酒壇,連飲數口。
有時候,他也會自私的想,若是當初早出生幾分鐘的是疏遙,是不是他就不用背負這樣的重擔,是不是他就可以……
可世間沒有如果,他是梅疏影,而非梅疏瑤。
梅疏瑤可以光明正大擇自己喜歡之人,梅疏影卻擔負梅家重任,不可仍性而為。
但家與情,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選擇。
他願為家耗盡一生;也願為情傾盡全力;待那人娶妻生子,他自退守自己該處的位置,仍盡忠職守。
可他大概是高估自己了!
哪怕再理智,事到臨頭,依然會痛,會心生不甘,也會忍不住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