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只曉得梅疏影這般不鹹不淡的態度,弄得他分外焦躁,就像是一棒子打在了棉花上,毫無回響,於是這棒子也就沒有再繼續打下去的必要了。
他索性站了起來,快步行至門邊,隔著門縫瞧了瞧,侍從都站得極遠,想來是聽不到屋裡的談話聲的。
走回床邊,他開門見山,直接挑破問道:“閑筠,你和我說句實話,你是因為壓力才娶了她,想借以躲避京中這些人的覬覦,還是當真瞧上了她?”
梅疏影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是以也並不吃驚,他仍舊淡淡的:“為什麼這麼問?”
“京裡都傳聞你們青梅竹馬,她多次陪你患難沙場,所以引你日久生情了。我卻是半句不信的,明明你和陛下,你們都……”最後那幾個字卡在喉間,趙熙憋得臉色通紅,卻不得不強逼自己咽回去。
縱然種種跡象都顯示……可終究只能算是他的猜測,當事的兩個人可都沒有承認過。
梅疏影放在被子裡側的那隻手,無意識的攥緊,他垂著頭,本就蒼白的臉色似是更蒼白了些。
好半天,他張口,聲音有些低沉:“趙熙,傳聞有些時候,也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想都不想的反駁,趙熙憋紅一張臉,旋即想到了另一個意思。
京中的傳聞,從來就不止這兩日這個“青梅竹馬,日久生情”!
這些年來,京中傳的最隱晦,最曠日持久,令人震驚,惹滿朝文武提心吊膽,擔憂不已,卻又默契不提的,莫過於——當今天子和靖西侯彼此有意,只是礙於皆為男子,此情為世不容,所以才隱忍不說。
甚至,京中的人還為這一傳聞,尋出了許多有力的證據,比如皇位更替時,素來不插手皇家爭鬥的靖西侯府,竟旗幟鮮明的支援陛下。這些年來,靖西侯更是為了陛下的功業不停南征北戰。再比如陛下對靖西侯過度親暱,三五不時的讓靖西侯在宮中留宿,早已超出了臣子範圍……
這些種種,聽起來雖是無稽之談,但未嘗不曾透出幾分真相!
“閑筠,我瞧著陛下怕是有些生氣的,不管你到底是……”作為兩人的摯友,趙熙多多少少能猜出些二人的心思。可他也比誰都明白,這兩人的身份擺在那,肩上的擔子一個比一個重,都不是可以任性的。
攥緊雙拳,他咬了咬唇,才低聲道:“閑筠,無論如何,避而不見總歸不是辦法,你最好還是和陛下談一談吧!他,他會理解的。你們多年的情誼,莫要為了這事而傷了。”
房中寂靜,梅疏影低垂著頭,久久未語。
趙熙在心裡無聲的嘆息,知道以梅疏影的性子,他既這般沉默,那便是不想回答。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趙熙無奈的告辭。
“放心吧!我會找機會和他聊聊。”
趙熙走到門口,開啟了門,一隻腳都已經跨了出去,卻突然聽到梅疏影開了口。
他驚喜的回頭,床榻上,梅疏影斜靠著,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微微的笑,神色卻有些釋然。
“是想通了吧!” 趙熙如是的想。
他沖梅疏影點了點頭,方才將另一隻腳也踏出屋子。
來時還下著的雪,這會功夫竟已經停了。
雨雪有停時,風霜也該有離期!
世上的事,總是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