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淡青的棉袍,也難敵這般寒意,於是微微讓內力在周身運轉,以抵這嚴寒。
江面偶爾起波,如同他的心境,明明該是沉寂的,卻偏不時泛起漣漪,只可惜,最終也都被更深的寧靜壓制了下去。
“爺,好像是梅侯爺!”對岸,陪著賀蘭天瓊巡視的樂清眼尖的瞥見了靜立的梅疏影。他跟在賀蘭天瓊身邊日久,隱隱曉得自家爺的心思,遂出聲告知。
賀蘭天瓊聞言,頓時停下了腳步,他拿過樂清手中的西洋鏡,朝著樂清指向的方向望去。
荒蕪的天地間,那人一身淡青衣袍,長身孑立,說是飛流倜儻,倒不如說無邊孤寂。
胸口處微微一揪,緩慢的放下那西洋鏡,他瞧了瞧身邊通身黑亮的舉世良馬,又瞥了瞥樂清牽著的黃褐色普通馬。
手中西洋鏡往樂清手中一塞,扯過他手中馬鞭,賀蘭天瓊道:“你先帶的盧回去。”
對岸的飛雲還在刨土,樂清牽過的盧,瞭然的應了。
賀蘭天瓊騎上那匹不起眼的馬,揮了揮馬鞭,朝那唯一的石橋趕去。
馬蹄聲傳來,梅疏影微微側臉,瞥見那馬上身影,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白衣勝雪,可不就是他極不想見到的那人!
“籲”勒停馬,賀蘭天瓊下來,隨手將馬韁鬆了,也不在意那馬做些什麼。
“小王爺怎得來了?”既然相見,總不能裝作不識,梅疏影大大方方的開口。
賀蘭天瓊走至他身側,與他站作一排,眉梢輕挑:“如此江色,疏影賞得,本王就賞不得嗎?”
雖然明知這人是胡扯,但梅疏影還是故意極認真的轉圈瞅了瞅這荒蕪的景象,嗤笑道:“小王爺的審美,當真是異於常人!”
“疏影怕是有所不知,本王的愛好,亦是異於常人!”賀蘭天瓊故意湊近他,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梅疏影臉色一沉,他側目,冷眼瞧著賀蘭天瓊,言道:“王爺的‘愛好’異不異於常人的,閑筠不想知道,不過閑筠的‘愛好’一向正常,希望王爺能夠知曉!”
“好,本王會記下的。”賀蘭天瓊邪魅的笑笑,還認真的點了點頭。
額頭兩側突突的跳,梅疏影遲疑了一下,突然燦爛一笑,他這一笑,眉眼便帶了絲嫵媚:“小王爺神韻獨超,想來追求者定然不少,還是早些成家為好!”
賀蘭天瓊直直的瞧著梅疏影,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閃,他傾身:“疏影,你這是在關心本王?”
曖昧的熱氣噴灑在耳邊,梅疏影急速後退兩步,面上一片燥熱。他轉身,吹了個口哨,正在一旁閑逛著的飛雲便飛跑過來。
梅疏影拉著韁繩上了馬,賀蘭天瓊還站在原地,他緩緩勾起唇角,神色溫柔的瞧著梅疏影的一舉一動。
那樣的眼神,讓梅疏影慌神,只想趕快逃離,他板起臉,眼底黑沉沉一片,極冷的道:“閑筠成婚在際,軍中有諸多事務要忙,先行告辭,小王爺請便!”
話畢,他飛快的揚起馬鞭,飛雲似是被抽痛了,不滿的勾著脖子沖著他噴氣。
梅疏影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愧疚的彎下腰,在它脖子上撫了撫。
馬兒太有靈性了,便也會傲嬌,它高蹺起尾巴,居然帶著梅疏影轉了半圈,正朝向賀蘭天瓊。
梅疏影臉上尷尬,賀蘭天瓊卻只是溫柔的笑。
“嘩!”飛雲的馬蹄在地上重重一刨,帶起的土濺到那雪白的衣衫上。
“踏踏”做了壞事的馬,卻一轉頭,疾馳而去。
被載著跑出十來丈,梅疏影才反應過來飛雲做了什麼,他拍拍它的腦袋,忍不住笑出聲來。
愉悅的笑聲隱隱傳回來,尚立在原地的賀蘭天瓊淡淡拂去身上的土,劍眉快要揚到額邊,琥珀色的眼眸中含著寵溺的光。
他搖了搖頭,頗為感慨!
唉!明明是兄弟,甚至可以說是師出同門,但他那匹馬怎就沒這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