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皇上就繼黑線之後,黑了臉。
李斂雖然尚未說出他的請求,但個中的意思皇上已經聞絃歌而知雅意了。
李璉……
是靜涯從他家兄長那過繼來的兒子,下一任的冠軍侯。
生父榮恩伯,生母乃前禮部尚書張旭的嫡女,親兄長是他頗為看好的賈瑚賈伯文。
家風清正,家裡素來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偌大個冠軍侯府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只要嫁了過去立時就能掌家主持中饋。
而且,皇上都曾在宮裡見過數次李璉這個後生,確實是一表人材,允文允武,不驕不躁,算是京裡最頂尖的年輕俊傑,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正覬覦著,勉強配得上他家的長安。
當然,最重要的是太上皇、皇後,甚至長安自個兒都有意徵李璉為駙馬,皇後不住地在他耳邊旁敲側擊,生怕他會受哪個寵妃的枕邊風一吹,就下旨把李璉這個頂頂好的人選指給別個公主。
皇上膝下的公主皇子數目不少,但他最愛的就是他和皇後就生的長安公主,視之為掌上明珠,特所鐘愛。
他也是有意把長安公主許配給李璉的。李璉一家是京中頂級勳貴,又是功臣之家,可謂富貴至極,顯赫非常。李璉本人才幹前程也不差,將愛女嫁給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一想到辛苦養大的貼心女兒馬上要嫁人了,這感覺就好比農民辛苦種出來水靈靈的大白菜被豬拱了!!讓皇上心裡很不是滋味。
「…雅擅丹青,姿才秀遠……臣子聞之,傾慕已久……」
「行了!」皇上打斷了李斂快到正題的說話。
「此事朕已明瞭,滋事體大,朕得三思而行。」雖然心裡已經首肯,但皇上還是決定擺擺老丈人的威風,殺一殺那混小子的銳氣。
皇上一本正經地說胡說八道:「另外,穰縣、宛縣遠在河南之地,路途遙遠,舟車勞頓,可不是個調理身子的好地方,當從長計議。」
李斂嘴角抽了抽,河南離京師遠?走路不足十天,快馬日夜兼程的話能把時間縮短一半。皇上,臣記得你的地理可是太上皇手把手教的。
皇上每天面對朝堂上文臣的唾沫橫飛,早就練成了唾面自幹的厚臉皮。
他對李斂鄙視的眼神視若無睹,揮手道:「朕乏了,太上皇想必已經在寧壽宮裡等著你了,你且退下吧!」
行!你是皇帝你說什麼就什麼吧!正好他也掛念著皇爺了!李斂整一整身上的甲冑後,就順從地退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彷彿與李斂心有靈犀的太上皇在戴權和李明珠一左一右的侍奉下,走出寧壽宮,站在殿門外。
遠遠看到一個銀甲的小身影,太上皇什麼天子威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城府都沒有了,遠遠就嚷了起來:「靜涯!靜涯!」聲音真摯,富有深情。
李斂聽在耳裡,心頭一暖,顧不得宮中不得奔跑的規矩,一路小跑沖到太上皇身前。
「皇爺!」
太上皇不等李斂站定,就一下子把李斂緊緊擁在懷中,擁得很緊很緊,彷彿懷中人會突然間飛了去似的。
李斂也順從地回抱太上皇,心裡激動莫名。
太上皇胸膛急劇起伏,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雙手顫抖著摸索李斂的臉孔,嘴巴不住地哆嗦著。
「你這皮孩子打小就不聽朕話!朕要你去東,你偏去西!朕要你讀書,你偏要去騎馬!朕要你平安無事回來,你就偏生要搞什麼身士先卒,被敵軍包圍,身受重傷!完了還不安生的去追擊匈奴人中了蠱毒,九死一生!」說得後面,太上皇越發的後怕,不由得重重拍打李斂的胸口。
李斂胸前有護心鏡擋住,根本就感覺不到痛,但他怕太上皇拍得手掌疼痛,連忙半蹲下去,把後腦伸到太上皇的手底下。
打吧!反正現在打得有多重,待會就有多心疼!李斂死豬不怕開水燙似的想。然而,微紅的眼眶顯示出他心裡也不平靜。
太上皇終究上了年紀,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加上忙了一整天,也沒有力氣多拍李斂幾下,就沒氣力了。
「朕都已經是半隻腳埋土裡的人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讓朕怎生撐得著!!」他用上最後的力氣狠狠地李斂的後腦打了兩下,忍不住老淚縱橫。
「三爺,你別哭,斂兒錯了。」李斂也慌了。
在他心裡,太上皇盡管退位了,但依舊是那個骨健筋強,揮手彈壓山川,威震四海的萬乘之尊。
太上皇此刻的真情流露,讓李斂感到又是窩心又是感動,不自覺地擁著太上皇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