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最後一位年輕的匈奴將軍──烏裡滾輕輕地撩起門簾的時候,年長的匈奴貴族用曖昧的目光掃視了他一眼,然後各自各做了幾個手勢,不屑之意顯而易見。而年輕的同輩則既是豔羨又是痛恨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在呼韓邪的大帳裡,恐怕他們又要開始對烏裡滾的「挑戰」了。
烏裡滾默不作聲,低眉低眼的坐到呼韓邪右手下方第三人的位置上。
見得所有貴族都已經到齊了,呼韓邪猛地站起身來。
刀削似的臉上目光如電,身上穿著花了大價錢搞到手的雁翎鎖子甲,強壯的臂膀和布滿老繭的虎口,無不證明著這位草原上的王隨時都可以跨上戰馬,舉起虎頭湛金槍帶領部族的勇士們上陣廝殺。
在這股王者氣息的威壓下,不管心裡在盤算著些什麼,所有的匈奴貴族首領紛紛低下頭,俯下身子,以額頭觸地,表達對這位狼王的臣服。
「十年了。」
「自從十年前那一役後,我們大匈奴已經十年不曾南下。」
「是因為我們害怕嗎?不是!這只是因為我們需要時間去準備。而現在!就是我們準備完成,即將有豐盛收獲的時候了!!!」
「現在雁門城裡面,我們要面對的除了是周朝的趙國公賀齊外,還有那曾經斬殺董木合、坑殺了我們大匈奴上萬勇士的冠軍侯李斂!」
「告訴孤!你們害怕嗎!?」
「不怕!不怕!」下面右方一列的年青將領們激昂的道。
反之,左方的那群部落的族長互相對視,眼裡有幾分遲疑,不知道在想什麼。
現在的匈奴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勢力,被呼韓邪提拔上位的年青一輩和前任大單於伊稚斜時代的貴族族長。被呼韓邪提拔上位的年青一輩不用多言,自然是呼韓邪最忠心耿耿的支持者,有天份有潛質,血氣方剛,但是由於時間尚短的關系,在總體勢力上並不能與其他大部落的族長抗衡。而前大單於伊稚斜時代的貴族族長們因著前大單於伊稚斜死因不明,和前右日逐王董木合被周朝俘虜所殺一事,對呼韓邪心有隙疑,凡事留一手。
不同於年輕一輩首次面對強大的周朝,他們這群族長對十年前那一役中發生過的事情可謂記憶猶新,無論是李斂驚世駭俗的坑殺匈奴勇士一事,還是呼韓邪借刀殺人成功謀算前右日逐王董木合一事,他們都感到歷歷在目。
呼韓邪知道這群老狐貍也許有些許對李斂兇殘的懼怕,或者還有些害怕他會趁機清算與他不是一條心的部落族長,但更多的是在拿捏姿態,等待他分配好處。
「告訴孤!你們的弓弦都腐爛了嗎?你們的刀劍都捲刃了嗎?貧瘠的草原已經無法喂壯我們的牛羊,而貪婪無能的周人卻佔據了最富庶豐腴的土地!」
「孤許諾,破城後,大軍屠城燒殺搶掠十日。」
不用看,呼韓邪也知道此時那群部落族長的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正在熱切地瞧著自己。
「大王英明!」
「當日李斂坑殺我大匈奴的勇士,今日就該屠他周朝一城,報仇雪恥!」
「屬下完全支援大王的決定,唯大王馬首是瞻!」
「明日攻城,屬下這烏洛蘭部願為先鋒!」
難怪他們突然如此熱沈,要知道在在草原上什麼東西對他們來說最有吸引力,絕對不是什麼金銀珠寶、古董名畫,按照重要程度分別是鐵器和女人。
匈奴人可以養出最肥壯的牛羊,最強壯的駿馬,可卻造不出哪怕是一根小小的鐵針。他們本身不會冶煉技術,也不産鐵礦石,所需的鐵器都要從大周或者其他地域流入。而大周長期關閉邊市,禁止貿易,只有少數要錢不要命的走私商人敢兜售少量的鐵器給匈奴人。
因此,鐵鍋在草原都成為了稀罕物,沒有了鐵鍋,匈奴人連宰牛殺羊後煮肉都成了問題。在李斂看上去普通,一手一大把,甚至不值錢的鐵釘、鐵針,在草原上都是緊缺的生活物資,
由於草原氣候幹燥寒冷,年幼身子骨不強壯的女娃子很難存活,所以族中女性比例稀少,即使有幸活下來的相貌都低於平均水準之下,難以勾起匈奴勇士的興趣。而且,由於女人數量長期稀少,導致匈奴大量成年男性沒有女人可娶,所以周朝的美貌女奴在這個市場受到熱烈的追捧。
有了呼韓邪這一句承諾,攻下雁門郡後,匈奴人就能搶奪一切自己需要的鐵器、美貌的周人女子……
看著眼前的情景,呼韓邪非常的滿意。他已經成功激起一眾手下的求勝欲和貪欲,這個時候誰敢阻止他們前進,那麼這些已經餓綠了雙眼的草原狼群就會毫不留情地撕碎那人!
他有預感,明天才是這場大戰真正的開端,在這個時候,他要這些唯利是圖的老狐貍不能夠再儲存實力。
論將士的精銳,呼韓邪不怕承認周朝的軍隊確實較匈奴的勇士強上一籌。
只是……
烏合之眾,也不一定會敗的。只在乎,領軍者的能力而已。
李斂……
呼韓邪仰起頭,雙眼沒有焦距,似乎在發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今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