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臉如死灰,虛弱無力地半躺在床上,艱難的吞嚥著一口口的湯藥。
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如今竟然氣若遊絲,連生活也不能自理,這是何等的可悲啊!
秦王眼眶發紅,不忍地別開臉。
「…圭奴……末…枯……」周文帝聲若蚊蠅,口齒不清的說。
圭奴是秦王的小名。自從成年後,秦王已經有廿多年沒有聽過父皇這樣叫他了。
「兒臣沒有哭,只是沙子進眼而已。」秦王狡辯的道,然而根據醫囑閉上窗戶的養心殿讓他的辯解顯得毫無說服力。
周文帝已經虛弱到連笑聲也發不出了,只是莞爾地微微動了動唇角。
「七皇叔快拿帕子抹去沙子吧!」明珠郡主扮個鬼臉,拿了一條幹淨的手帕打濕,擰幹,逗趣似的遞給秦王。
「你這丫頭!」秦王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還是順勢接過手帕。
他貌似抱怨的道:「父皇,你還是快些好起來,然後替明珠選個好郡馬吧!要不然,她這麼促狹,兒臣可怕她嫁不出去啊!」
「胡…說……」周文帝半合著眼,縱使費力但仍然艱難地護短的道。
「還是皇爺爺最好了!七皇叔就知道欺負明珠!」明珠笑嘻嘻的靠在周文帝身旁。
被倒打一耙的李天玠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
一直留在殿裡侍候的戴權看得呵呵直笑,旁邊馮子芝正領著幾個內侍捧著冰涼的酸梅湯回來。
滿是草藥味的養心殿裡氣氛難得的和樂起來。
只是,卻有人看這一幕刺眼得很。
「老七!父皇龍體欠安,你居然還敢在禦前嬉鬧調笑,真的越發的不象樣子!孝經也被你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太子陰沉著臉,心裡閃過一絲妒意,厲聲斥責。
周文帝不知道,但秦王可是清楚太子已經控制宮門,皇城之內的事情他能一言而決,絕不透露半點風聲出去。
「臣見過太子殿下。」秦王從容不迫的起身行禮,彷彿太子剛才什麼都沒有說過似的。
太子雖然仍然不給他好臉色,但也沒有再跟他多作計較,現在最重要的都是他的皇位。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明珠也正色起來,一絲不茍地行了一個任是最挑剔的教習嬤嬤也無法說出半點不是的大禮。
「嗯。」太子見到明珠更是厭惡,發出一聲重重的鼻音,對明珠正經的大禮拜見愛理不理的。他的厭惡自然不是對明珠本人,而是源自明珠那跟他不對頭四十多年的生父,現在正在攻打宮門想要跟他爭皇位的晉王李天璜。
「你…你…咳咳咳……」周文帝一見太子就又急又怒的叫了兩聲,一口氣接不上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
戴權緊張地攙扶起周文帝,撫揉他的胸口替他順氣,還順手拿了一個白瓷痰盂。
太子瞳孔一縮,右腳踏前半步,卻又省起什麼似的,硬生生停下來,長長袖子下的手已經緊握成拳。
直到周文帝漲紅臉龐,費力地咳出一口濃痰後,他整個人舒坦多了。
「朕…不是已經下詔…命你暫於東宮之內閉門…思過…未經召見…不得進宮的嗎?」經過那一輪咳嗽,周文帝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點血色,質疑的問。
見周文帝已經好轉,太子不動聲色地退回半步。
他有理有據的道:「回父皇的話,兒臣聽侍衛來報,晉王聯同景王、保和殿大學士景泰、偏將軍符翊起兵作亂,打著清君側的旗號,領三千兵馬攻打北邊宮門,想要弒君殺父、叛逆謀反!兒臣情急之下不得而只好前來向父皇稟報!」
「哦?」周文帝可有可無的道,「那麼…依太子之見,朕該如何?」
「……」太子一頓,「晉王之所以敢起兵謀反,不過是因為父皇年事已高,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若是在任的天子年青力壯,他定是萬萬不敢行之大逆不道之事……」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訴周文帝,你時日無多了,趕快趁還有一口氣的時候退位讓賢,讓他這個太子登基當皇帝吧!
「混賬!!!!」
周文帝大怒,一拍床沿,怒喝一聲:「朕還沒死,朕活得好好的!你這番話居心何在?」
「戴權!擬詔!」
太子輕笑:「父皇是想要廢了孤嗎?只可惜,遲了。」袍袖一揮,身後四名負責率領東宮六率的猛將會意地上前,包圍著周文帝等人。
「你!」周文帝又驚又怒的瞪著太子,這就是他疼愛了數十年的兒子啊!
迎上週文帝驚怒之下帶著濃濃失望的目光,太子笑容一凝,聽不出喜怒的道:「父皇,禪位的聖旨,兒臣已經替您擬好了。用璽吧!」一名將領開啟一道繡有祥雲瑞鶴圖案的明黃色聖旨,放置在周文帝身前。
只見「聖旨」上的筆跡與周文帝一模一樣,連撇豎之間那些周文帝特有的小習慣都如出一轍。若不是周文帝清楚知道自己絕不曾寫過這一份的禪位詔書,怕是他也以為是自己親筆寫下這道禪位詔書了。
「老二!你這是矯旨,謀逆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