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易安一頂軟轎離開寧陽侯府,來到了郭嚮明和郭淮叔侄二人的住所。
郭嚮明看上去精神狀態比以前好了許多,不再是初見時那般瘋瘋癲癲的樣子,收拾乾淨整潔後,下巴留著鬍鬚,看起來還有些文人的儒雅風範。
郭嚮明當年因為沒能照看好女嬰,被師弟蕭廷搶了去,又騙他說已經將其溺死。
自覺有負桃花公主所託,萌生了愧疚之心,心內深感內疚。
再加上宮內皇后與貴妃因為此事接連被賜死和廢除,一時間心中惴惴不安,他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唯恐牽連到了自己身上,半裝半真,這才得了瘋癲之症。
因為當初有幾分刻意裝出來的原因,逃避皇上問責,所以即便是整個郭家的人用盡了靈丹妙藥也無濟於事。
到後來,日久天長,被世代行醫的家族放棄,生活潦倒,郭嚮明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了。
後來偶然見到蕭易安後,看到她那雙與桃花公主極為相似的眸子,宛如時隔多年後重遇故人,倒是激發起了一點清醒之心。
猶如黑暗中見到的那麼一丁點光亮,指引著迷路的旅人找到方向。
同時郭淮不願意放棄叔父,這段日子以來向御醫院告了病假,一直全心全力為叔父治病,內外兼治,所以這瘋病才好了起來。
郭嚮明清醒過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那位與桃花公主極為相似的女子。
直覺告訴他,當年的那個女嬰可能還沒有死。
而當郭淮告訴叔父那人是蕭廷的女兒後,郭嚮明更加斷定當年蕭廷並沒有將那個嬰兒溺死,而是將其撫養長大,將她歸到自己名下。
他本以為因為自己的過失,手上折了一條新生嬰兒的命。
沒想到多年之後峰迴路轉,那個女嬰倖存於世,還好好的長大成人了,桃花公主的血脈得以延續,這讓他的罪孽感稍微減輕了些。
蕭易安見到郭嚮明後,兩人密聊了足足一個時辰。
連清漪與郭淮都守在外面,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
除此之外,郭淮這些日子苦心鑽研,又有病情好轉的叔父幫助,已經將寒冰掌的解毒方法研究了出來,就算不能盡數解毒,也能褪去十之八九的毒性。
蕭易安聽後高興不已,心想這下的靜慧師太可算是有救了。
郭嚮明瞭解到詳細緣故後,立刻決定主動請纓,去廣源寺醫治靜慧師太。
一來他是醫者,有救人仁心,對這等奇怪的毒很感興趣,二來他覺得自己從小沒能保護好蕭易安,致使她在蕭廷的魔爪下長大,有愧於人,甘願供她驅策。
郭淮說:“叔父,你能親去固然是好,不愁解不了毒。但是路上一來一回,頗為耗時,可能要錯過今年的春節了,如今既然治好了瘋病,正是闔家團聚的時候,想必族中的長輩聽到這個訊息也會極為高興的。”
郭嚮明阻止說:“我病情大愈的訊息,你切不可告訴郭家的長輩們,一個字也不許提!”
當年在,郭家放棄了聲名狼藉的他,這份親情早就割捨斷了。
“我一直在鄉下的田莊裡度日,早就不知道新春佳節是什麼滋味了,在哪兒過都一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可耽誤了救治的時辰,明日我便啟程離開金陵。”
如今蕭廷已死,不會有人再因為當年的真相而追殺他,所以郭嚮明已經沒有顧忌。
他又將多年來藏在心頭的事實都告訴了桃花公主的的後人,再無牽掛了,所以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更無所謂這一樁路程了。
回侯府的路程上,馬車經過了溫柔鄉。
看到那塊熟悉的招牌,蕭易安忽有感慨,與玉孃的初次相見還歷歷在目,她還因為自己的眼眸像極了桃花公主而感慨傷懷。
對外面說:“停車!”
從馬車下來,清漪幫她整理了下衣裙,隨後主僕兩人緩步走入溫柔鄉。
寒冬凜冽,即便是裹著棉衣,都覺得風如同刀子一樣刮在身上,此時街道上沒有行人逗留,所以也就沒人注意到有兩個女子主動走進了秦樓楚館。
即便是看見了也無礙,都知道,富貴人家興許會有些特殊癖好的。
蕭易安戴上了頭上的風兜,只露出一雙璀璨如星的眸子來,等進了樓內才摘下。
因為是白日,所以溫柔鄉內沒有客人,看起來悽悽涼涼,與夜晚的繁華旖旎全然不同,並無一個倚馬紅袖招,走馬章臺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