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棠道:“也不瞞你,咱們帶草社是新結的文社,社中雖有你我兩個案首,但到底沒個生員,自然被其他文社瞧不起,人家總有幾個生員在,廩生也是有的,有些文社裡頭還有舉人,我就想著,一時半會兒的咱們是不能有舉人了,但至少這回也考幾個生員回去,若能得案首,就更是一件大喜事了。”
說著指了指自己和陳景書:“咱們倆不管是誰中了案首,帶草社都算有了個小三元,這說起來比尋常舉人還風光些呢,只是院試到底不比其他,想中案首哪裡容易。”
陳景書點點頭:“盡人事聽天命吧。”
心中卻覺得,自己雖參加了帶草社,卻並不甚重視,吳玉棠卻將帶草社放在了心上,他確實比自己更加適合做社首。
這一年六月十六,陳景書準備了許久的院試終於開場。
院試的基本流程和內容與前兩場並無差別,只是嚴格規定了第一場必定是兩道四書題,第二場則是一道五經題和一道策論,且無論是四書題還是五經題,都不可出截搭題,對考生而言,字數和格式的要求也比前兩回更加嚴格,第三場則依舊隨意。
第一場的第一題為‘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這是孟子的一句話,意思是一點小東西也不會給別人,也不向別人索取一點東西。
陳景書微微閉目,腦中將這些日子與眾人探討的內容,以及那吳玉棠找來的那幾十篇文章迅速過了一遍,最後鋪開稿紙,在其上寫道:取與之際,雖聖人不敢忽也……
一篇幾百字的文章卻寫了平日兩三倍的功夫,直到最後一句寫完,竟像是比打了半日的拳還要耗費心神一般,又仿反複改幾遍,這才小心翼翼的抄到卷面上去。
如此頭一場的兩篇文章寫完,竟已經是下午。
這算是陳景書自考試以來,頭一回花這麼長的時間才寫完。
人都說科考熬人,陳景書這回算是真正明白了。
今天的兩篇文章寫完,他竟連步子都有些虛浮,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他這每日鍛煉的都這樣,難怪陳孝祖說每年都有考生撐不住,在考場上昏迷的,猝死的,屢見不鮮。
正想著呢,就見兩個差役用一塊門板抬著一個書生從他號房面前過去了。
陳景書不好再多想,連忙收拾東西,放鬆心神,如今這才第一場呢。
要說陳景書最擔心的,其實不是前兩場,而是第三場,前兩場他再怎麼也不至於寫出讓人笑話的答卷來,至多就是中不中案首的問題,可第三場嘛……鬼知道會考什麼。
他前頭也不是沒有遇到要考詩賦的,但也只要不寫的讓主考官怒罵‘狗屁不通’就沒問題,因為重要的是前兩場,陳景書自認寫個語句通順還是沒問題的。
但院試可就不同了,如果前面兩場差距不大,讓主考官無法抉擇的話,第三場也會成為參考,雖不是決定性的,但若是第三場的水平和別人差距太大,案首肯定就和他說拜拜了呀。
好在陳景書的運氣不錯,院試並未遇上詩賦題,院試的第三場是帖經和策論。
帖經就相當於根據一句話默寫前後文的意思,陳景書既然有過筆不忘的本事,這些年重要的書又都抄了不止一回,應對起來自然輕松。
終於考完三場的陳景書只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第二天啥也沒幹,就只在屋子裡埋頭睡了一整天,他這些天可沒睡好!
其他幾人似乎也都是這樣。
唯有鄭澐依舊精神。
嗯,他考的時候心態也蠻輕松的。
院試一般是考完三到五天之後放榜,陳景書休息了兩日自覺精神恢複,便想著大家相約一起遊金陵。
可好像除了他和鄭澐之外,其他人在放榜之前都沒這個精神。
就連一向算得上活潑的趙書新都整日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一會兒覺得自己這句話寫的不夠妥帖,一會兒覺得那個字用的不夠精妙,每日要把自己寫的文章給陳景書幾人唸叨上十來遍。
陳景書不堪其擾,王文興倒是很與趙書新合得來,兩人每天一起搖頭嘆氣,互相探討。
最後就連吳玉棠私下裡都祈禱,老天爺啊,就讓放榜的日子早些來吧。
終於,在陳景書和吳玉棠殷切的期盼裡,放榜的日子終於到了。
院試放榜比之縣試府試更加熱鬧,陳景書年紀最小,大家都擔心他跟著去人山人海裡擠來擠去會出意外,因此只叫陳景書在附近茶樓等著,鄭澐更是把胸脯拍的震天響:“景哥兒放心,你的成績哥哥替你看,總歸我這回也是不能中了,只管看你的就行!”
陳景書點點頭:“那就拜託了。”
陳景書安心在茶樓等著,哪知道沒有等到鄭澐回來,反而見了一群敲鑼打鼓的,領頭的人似乎還有些面熟,好像是在哪家門前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