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會太遠的。
男子將他指骨分明的五指剋制地覆上少女的輪廓,許是這手掌已經在錦被上按壓得太久,如今傳來幾乎發麻的感覺,溫度卻是已經熱得不會讓安眠的少女再感到半分不適。
男子剋制著自己的力道描摹著少女的輪廓,微微擦過的略微粗糙觸感引起了少女的些許不適,但或許是這份力道刻意壓下的輕柔,讓少女在被觸碰時,彷彿察覺到了主人珍視而熟悉的心意,所以她不如先前一般地抗拒。
如同盛著這世上最細膩,卻最不堪他一碰的珠寶一般,惡鬼貪婪失血的蒼白麵容靜靜望著,此時若是有外人,定能看穿男子冰冷如川的面容之下,湧動著最為滾沸,稍微不注意便可能灼傷自己和他人的深沉愛意。
這愛意包裹著惡鬼荊棘和殺意彌漫著的深淵,只顯出無人能見的平靜來。
“瑩瑩。”
彷彿從深淵喚出的輕聲呢喃消散在這夜色之下,彷彿幽深得想要探進某人心裡,最後卻終是未能得到一絲回應。
……
從床榻上起身時,衛瑩感覺到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微痛來,看著窗外透進的燦爛陽光,她方才驚覺這一覺委實睡得太久太沉了,所以身上的疲乏雖然已經解開,身體上還是慵懶的,彷彿仍是打不起精神來一般。
但終歸是天晴日朗的一天,望著那溫煦的陽光,即使身子上仍有些不適,衛瑩仍覺得一股放鬆般的愜意湧上身來,看來這一覺睡得固然有些久了,但卻是她難得安眠無夢的一覺呢。
然而在想到夢中偶然浮現的幾個片段,少女清麗柔白的面上不禁浮現出幾抹羞紅來。
不,也不應該說是無夢。
至少,她還是夢到了他,她夢到,她終於等到了金燈高照,喜燭燃燃的那一夜,然後那人——
吻了自己。
難得的,這場夢沒讓她心中浮現出什麼沉痛的酸楚來。
反而如同大夢浮生一般的,她似乎置身世外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清楚這只是她晚間做的一場夢,又似乎是沉浸在其中,沉浸在這無盡的羞怯和喜悅之中。
也與今日的陽光一樣,是一場美夢呢。
衛瑩眉煙微彎地想著,在想要鑽出床被時,卻陡然感覺到身上不著一縷的觸感,立馬回過神來。
想到昨日在浴桶中睡去,可能讓侍女將她抱進來的樣子,衛瑩微微蹙了眉,卻又多了幾分不解,她不該在這般大的動靜中還毫無察覺。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只能將其歸咎於自己昨天太累,睡得太熟了。
看到床旁細心放好,還用一層輕紗蓋著防塵的衣物,衛瑩從錦被中露出瑩白得毫無一絲多餘的手臂,將床紗輕柔放下後,方才將衣物飛快拿入,然後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
將侍女喚入時,兩位侍女看到的便是銅鏡前,少女還殘留些許如雲霞般粉紅的白皙面容,還有那宛如盛著一湖春水般的漣灩黑瞳。
饒是她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少女的面容,在近距離的相對之下,哪怕只是在銅鏡中看到少女清麗得彷彿鍍上一層光芒的模糊輪廓,她們也陡然間有種彷彿呼吸被攝住的震撼之感。
彷彿面對的不是一位貴人,而是從那清輝明月上落下的仙人一般,侍女們屏息專注地為少女梳妝著,彷彿多撥出的一口氣,都會打破銅鏡中映照著的清輝面容。
衛瑩自然沒有對她們的想法有過多察覺,在洗漱梳妝之後,想到仍受著傷的眉煙,少女如遠山黛眉的面容浮現出一層清淺的愁意,便連這清淺的愁意,落入她人眼裡,都美得如同畫一般的似虛似幻。
“眉煙的傷勢怎麼樣了?”
早就被囑咐了該如何回答的侍女收回自己的視線,低頭恭敬回答道。
“已經讓大夫看過了,大夫說傷勢處理得及時,所以沒什麼風險,只要在床上好好休息幾日,就能徹底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