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身下來,用手撐著身體,手心的傷疤貼在玻璃桌面上,隱隱生涼。
她目光如炬,貼近何簡晞。
“看看自己的本事,別總覺得別人在嫉妒你。我演過的主角數也數不清,你那個角色我根本瞧不上——是你太高看自己了吧,姐姐。”
“別叫我姐姐!你這麼跟我說話……”
何簡晞咬牙切齒,發白的唇瓣囁嚅著,偽裝的“好姐姐”形象終於坍塌,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出賣了她的軟弱:“你還記得我是你姐姐?”
何簡妤輕輕地笑了。
“忘了我們是親生姐妹的人,明明是你啊,何簡晞。”
。
顧宗讓從外面回來,正是十一點剛過。臨近高考,教研組發瘋一樣大週末把所有老師叫去開了整天的會,白白浪費了可貴的週末。
晚上老師們吵著要一起吃個飯彌補,再去唱個k,雖他極不情願,但拗不過盛情相邀,中途編了個理由提前回來。
一推門進去,滿屋靜謐的黑。
轉角的黑暗透出一點亮光,奶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正在播一部他從未看過的電影。
熒幕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田野,開滿黃燦燦的油菜花,肆意張揚著天然野性。鏡頭再拉近,一個紅口白齒的少女,一雙明淨的、黑曜石一般飽含著野性與天真的眼。
她臉頰兩側沾著兩片髒汙的泥,跪在田野裡,大聲喊:“我要走了!”
空曠的田野上回答她的只是冷冰冰的回聲。
天地寂寥。
是何簡妤。
奶奶摘下老花鏡回頭:“這麼晚?”
“和辦公室的老師們吃了個飯。奶奶,你看的這是什麼?”他邊脫鞋邊問,旋亮客廳的燈,叮囑著,“您眼睛不好,別總是關著燈看電視。”
奶奶若有所思:“哦,叫啥呢?我看看……叫《夢野》。”
他眉心一跳,被勾起興趣:“講什麼的?”
“嗨,就講電影這個姑娘,被家人拋棄,無依無靠的……後頭的我還沒看呢。你趕緊洗個澡睡覺去,明天還上班呢。”
奶奶催促著,埋怨他打擾到自己。
他識趣地應了聲,不忘催促:“奶奶,看一陣就去睡啊,別太晚了。”
“你這孩子,嘮嘮叨叨。我又不是個孩子。我白天在家被對門搬家的聲音吵的都要煩死了,晚上還要聽你在這裡唸叨我,你是不是成天在學校訓學生訓習慣了,回家還改不掉這個毛病?”
見奶奶有了慍色,便不再說了。
他聳了聳肩,換了衣服要去洗澡,又折回來:“對門有人搬進去了?”
奶奶點頭,囫圇應著,注意力膠著在電視上,沒空理他。
他走到陽臺上,伸著脖子望過去。
左邊是2201的陽臺,此時卻一絲光都沒有。
他鬼使神差地向門口走去,門把手隨著鎖芯轉動,“咔嚓”一聲脆響,樓道的聲控燈應聲而亮。
何簡妤抱膝蹲在家門口,睡意昏沉。
頭頂驟然一亮,她的睏意一掃全無。
疑惑看去,對上了同樣錯愕的顧宗讓。
怎麼又是他?
“怎麼又是你?”這一回,是他先她一步,忍不住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