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麼晚了,不能什麼都不吃吧?”
餐盤裡那道精緻的佳餚和著窗邊流淌進來的夜色和星光,在餐廳一片溫馨柔和的燈光裡顯得萬分美味。
她提不起絲毫興趣。
因了饑餓,胃裡一陣抽縮,她驀地抬頭,對上姐姐那張佯裝淡定的臉。
讓她反胃。
“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愛吃法國菜。”
“還是這麼任性。”
何簡晞眉心一跳,不自然地嗔怪,左右手的刀叉已放上那塊羊排。
刀刃在肉的表面上摩擦淩遲,覆蓋其上的湯汁滲透進肉的纖維裡去,顯出鮮紅誘人的顏色。
一塊本就不足半隻手掌大的鮮汁小羊排,被切割成若幹小指節厚度的小塊,包裹著湯汁,鮮嫩欲滴。
何簡晞叉了塊放入何簡妤的餐盤,揚著下巴,勾唇:“嘗嘗?”
“何簡晞,你累不累?你要跟我裝到什麼時候?”
終於忍無可忍,她將手中一直未動的刀叉重重摔在餐盤上,發出叮哐一聲響,極為突兀。
有其他幾桌食客聽到動靜,向這邊不悅地窺探。
何簡晞臉色一凝:“簡妤,你這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她冷笑著反問,眸裡含著淩厲的刀刃,氣也粗了,心潮暗湧,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決堤,“我不喜歡吃法國菜,你不是不知道。我最恨親近的人騙我,你也不是不知道?”
何簡晞的臉色終於褪了個幹淨,嘴唇微張著,下顎骨痠痛。
“什麼意思?”
“和別人一起擠走我是不是很開心?和你的喬導演雙宿雙飛了吧——我也沒想到啊,栽在別人身上就算了,居然栽在自己姐姐手裡。”
何簡晞似笑非笑:“我擠走你?當初不是你自己和天辰解約的嗎?你不去開記者招待會跑來這裡給我臉色看嗎?”
“你和喬思翰——”
何簡晞聽到這個名字,渾身顫慄,咬牙打斷:“我和他沒關系!”
何簡妤冷笑:“裝?從小,你就比我會裝。”
何簡晞臉上紅一塊白一塊,極力地鎮定著自己,拿起紅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嘴唇發抖:“你恨我?是嗎——從小,你就恨我,嫉妒我。”
她心跳陡然加快,從座位上起身,動作裡蟄伏著洶湧的情緒。
乍一抬頭,面前漆黑一片的玻璃上映出自己錯愕的面容。
“你說什麼?”
“從小就是這樣。”
何簡晞咧開嘴,笑了,這是真切的笑,帶著輕蔑與譏諷。
“五歲那年,爸爸給我買了一把小提琴——你看到就哭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說什麼都不出來,吵著鬧著要爸爸給你買個更好的——不是嗎?你進圈是比我早,那又怎樣?三年前你自己決定離開天辰,如今再也翻不了身,現在你嫉妒我混的比你好?這也怪我?”
何簡妤拔高聲調,毫不留情地和盤托出:“我翻不了身?!踩我一腳的人中,難道沒有你嗎?何簡晞,你跟我說說,我嫉妒你什麼?嫉妒你搶了《蘇州河》的角色一炮而紅?還是嫉妒你本事大,手段高明——”
何簡晞的臉徹底煞白。
“還是嫉妒你,這麼多年只能演打醬油的配角?”她一如從前,笑得從容傲慢:“要說嫉妒,也是你嫉妒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擠破頭也要進入這個圈子,你難道不是想成為當初的我?演了這麼多年的戲,我才發現,演別人不難,演自己是最難,何簡晞,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成為你自己,還是想成為我?”
面具終於撕破,何簡晞怒喝:“你在說什麼?”
她冷笑:“別騙自己了,姐姐。有時候謊話作為捫心自問的答案,說得多了自己也會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