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冕帶著州衙的司曹官們走出衙門,往子城城門走去。
子城外一片喧譁,在裡面都能聽到城外大聲的吆喝和慘叫聲,守衛子城的軍士握緊了兵刃,人人神情緊張。
他們走出子城後,只見那大街上鬧哄哄的,街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廂軍們打作一團,猶如猛獸般的爭鬥,好些軍士摟抱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不少人臉上都掛了彩,還兀自嘴裡不乾不淨的喝罵,手上拼命狂毆對方,拳來腳往打的那是十分熱鬧。
“這位軍爺拳腳功夫好俊,一拳下去便打倒一個...瞧、瞧,這一腳又撂倒了一雙。”
“那位沒戴幞頭的軍爺才是厲害,力挑兩條大漢尚未露怯,真是好漢。”
“軍爺,小心,後面有偷襲......”
“噓...噓...偷襲算什麼好漢......”
圍觀的百姓們唯恐天下不亂,一邊觀看一邊喝倒彩兼挑撥離間。
這些巡檢司的廂軍們軍服一致,當前打架的雙方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分清是哪部的巡丁,尉司的人根本無法上前,只能把百姓隔開,以防誤傷。
孫冕對著圍上來的籤判和判官們點了點頭,抬頭仔細看去,只見軍士們都是赤手空拳鬥毆,看來這些人還知道分寸,要是動了兵刃,那可就是大罪。
孫冕素來斷獄如神,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樣打鬥是出不了人命的,於是乾脆靜立一旁,任由他們打個夠。
王嘉言和吳縣的張知縣氣喘吁吁的跑來,看著大街上數百人鬥毆,心裡急得上火,遠遠卻見孫冕還在悠閒的觀望,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知州老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炷香時辰未到,一群鎧甲鮮明的禁軍手持木棒跑進了廣場,嘴裡吆喝廂軍們停手,不停手的馬上當頭就是一棒。
有些打紅了眼睛的廂軍軍士揮拳還手,問題是人家都穿著盔甲,自己的手都打疼了,禁軍們屁事沒有,然後就是幾棒子劈頭蓋臉的打下來。
片刻之後,雙方被禁軍隔開,各自收拾自己的殘兵。
蘇州兵馬都監跑過來向孫冕行禮道:“知州,巡檢司的廂軍發什麼失心瘋,跑到蘇州城裡來鬥毆。”
孫冕道:“都監莫急,這裡面定有蹊蹺,老夫命你捉拿那幾個巡檢使,可是去了。”
都監回道:“末將已派快馬前去。”
孫冕想了想,這事關幾百軍士,還是要妥善處理,他對著兵馬都監道:“你且看住場面,審問出雙方鬥毆的的首領,帶來知事廳,老夫與他們談談。哦,對了,不要難為他們,直接帶來便是。”
都監抱拳領命而去,孫冕對著王嘉言和張知縣招了招手,轉身往州衙走去,邊走邊問一旁的籤判道:“怎的不見曾通判?”
籤判叉手行禮道:“啟稟知州,曾通判說要去崑山縣檢視秋稅徵收,從後門走了。”
孫冕搖了搖頭,曾通判其實為人也不壞,辦事還算得力,就是膽小,沒有擔待,連吳縣的張知縣都不如,更不要說王嘉言了,只怕通判一級他便做到頭了。
孫冕來到知事廳坐定,孫冕道:“王知縣、張知縣留下,其餘人等都回廳去忙公務。”
待眾人散去,王嘉言拱手行禮道:“知州,巡檢司軍士為何鬧事?”
孫冕搖頭苦笑道:“老夫猜測就是那等黃白之物的禍端,待禁軍將鬧事兵卒帶來才可知詳情。”
張知縣拱手問道:“知州,這若是巡檢司的軍士鬧著要加餉如何處置?”
孫冕眉頭緊鎖道:“如今不是府庫沒錢,而是沒有由頭亂髮軍餉。廂軍本就只有禁軍士兵的六成軍餉,養家餬口都成問題,現在成立稅司,亂來的錢便少了許多,委實不好處置。”
三人一時默然,待到兵馬都監將鬧事軍士帶到,細細一問,原來是木瀆巡檢司一直鎮守蘇州城的幾個水門,本是油水多多,現在全部劃到城防巡檢司,軍士們自然少了大半外快。
其他幾個巡檢司也是因為稅司的成立和轄區縮小導致外快減少,而現有俸祿不足以養家餬口,被巡檢使一煽動,便跑來州衙鬧事。
城防巡檢司作為佔了便宜的一方,自然維護州衙,雙方口舌上分不出高下,那就拳腳下定個輸贏。
聽完軍士的言辭,事情的真相如孫冕所料的一致,這些軍士真是笨蛋,他們拿到手才多少,巡檢使富的流油不出頭,卻指使他們來鬧事,當真是笨的可以。
他揮了揮手示意將軍士帶下去,兵馬都監上前行禮道:“知州,此事甚難決斷,這等大事,非朝廷才可有定論。”他是在提醒孫冕,不可貿然加俸祿。
孫冕苦笑道:“多謝都監提醒,老夫正為此事傷神。”
正在為難間,書吏進來稟報,盛隆商鋪張財神和林貴平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