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將星垂野澆得裡外通透,朝華神不知鬼不覺施了個幻術,躺到了一個裝著綾羅綢緞的大箱子中後又隨鹿山部送親的一群人行進了半天。
這半天令她甚感慶幸,蓋因外頭雨打風吹,大雨瓢潑,守衛的將士們還得頂著狂風往前走,她只蜷縮在錦繡堆裡安然假寐便好。
而後馬車一停,朝華掀開箱子蓋小心翼翼爬了出來,這才發覺自己似是混到了鹿山部的營地之中。
她方才對雲棲月扯了個謊。什麼“鹿山部故人”純屬放屁,朝華孤軍入得妖界,哪來一個故人?
她方才聽得雲棲月與東黎部丟擲的橄欖枝後心頭輾轉。倘若東黎部族長有這般洞徹的心思想來拉她入夥,妖界舊黨不算少,若再有旁人想拉她入夥也未可知。
東黎部地處大嶽澤,雖不算孱弱但畢竟偏遠了些。若論起盟友的選擇,還是坐擁金山銀山的鹿山部更為妥帖。
更何況倘若鹿山部與皇室聯姻之舉實為向舊黨挑明瞭身份。鹿山部既選擇了新晉王儲,憑他們的財富與野心,將王儲與他背後的王座納入掌中也不是不可能。
縱然朝華恨透了伊霓卻又不得不承認,要想再次接近臨衍的身軀,她還當真需得借住伊霓不可。
此地她從未來過,自然也無法判斷方位。但看這雲霞似錦,一馬平川,荒野之上冬日的倦意未收,當真擔得起星垂平野闊幾個字。
朝華尋了件侍女衣衫套在身上。她還未摸清楚營地佈局便聽得一陣雲雀的吵鬧之聲,卻見十二隻紅彤彤的長尾山雀拉著三輛馬車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當先下車的一箇中年男子身形健碩,目光炯炯有神。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俊秀溫文的公子,是為伊驍無誤。
看來雲棲月所料不錯,鹿山部族長果然也在尋親的隊伍之中。
朝華不敢在侍女之中常呆,遂避過了晚飯時間溜出營地吹了半晌涼風。
待得夜幕西沉,浮星懸掛在地平線上的時候,她溜回了營地,期間還順手偷了一塊出入招牌。
將士安營紮寨,鹿山部貴族在中帳裡議事。朝華左顧右盼摸到中帳的窗下,誰料天公不作美,當此時,星垂野上落下了一場暴雨。
這一場雨來勢兇猛頗有傾盆之勢,營地眾妖見怪不怪,紛紛各自回得帳中避雨。如此一來,愣生生杵在中帳後頭的朝華反倒成了個自找淋雨的異類。
她並不想被人當做奸細叉出去,也不想混到侍女營帳中被一群不認識的妖怪扔出來。朝華咬了咬牙,技出無奈,遂只得硬咬著牙,尋了個不那般顯眼的行軍帳篷,掀開人布簾子小心翼翼摸了進去。
她本已做好了落地便有一場血戰的準備。熟料帳中悄然無聲,厚厚的毛氈鋪在地面上,金器酒壺隨意灑落了一地。
帳篷一角放著一張矮榻,輕紗帳蔓從帳篷頂上垂落下來。榻上坐了一個人,那人未著上衣,手支下巴,左手拿著一本書,也不知是在看書或是在打瞌睡。
那人聽得此間動靜抬起頭。四目相對,朝華頭大如鬥,只想撒丫子就溜。
伊驍。
神似臨衍的男人掀開輕紗簾挑了挑眉,愣了片刻,道:“……你來找我?”
朝華也愣了愣,心道,我來找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