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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糖糖就纏著路靖之問他是怎麼改進咒契的，路靖之一開始不肯說，他總覺得這事太危險。如果沒有足夠的理論支撐和詳盡的推演，盲目地做改進實驗是很危險的事情。畢竟在諾貝爾之前有無數化學家甚至煉金術士死在了不嚴謹的實驗上。但是禁不住糖糖苦求，只好說道：“你要想知道改進方法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先學一樣東西，有了這門本領，你才能安全地做各種咒契實驗。”
糖糖哪裡還會說不好，當下忙不疊地連聲答應。路靖之拿起一張羊皮紙，寫下了一句話：任意兩點之間，都可以用一條且只有一條直線相連，直線可以向兩端無限延長。糖糖把這句話讀了兩遍，抬起頭來，問道：“靖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呀？”
路靖之在地上放了兩顆小石子，說道：“你看，假如這片地面是一張紙，這兩個小石頭就是紙上的兩個點。”見糖糖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他又在兩個小石頭間用手指虛畫了一條線，說道：“這是一條直線，把兩個點連起來了。”糖糖搖頭道：“你畫得不直。”路靖之尷尬地撓撓頭，道：“哪裡不直了？你就當它是直的好了。”糖糖還是搖頭，道：“就是不直。”說罷，從腰間抽出短劍，在地上刷地一劃，一道直線筆直地出現在兩顆石頭之間。路靖之嚇了一跳，急忙縮手，心有餘悸地道：“果然是你的線更直一些。”糖糖笑問道：“然後呢？”
這時蒂莉走了過來，看到兩人在用劍比劃，奇道：“你們平時都這麼早起來練武的嗎？”
糖糖趕緊把短劍收起來，回答道：“不是的，是靖哥哥在教我兩個點之間可以劃一條直線。”
蒂莉笑道：“這個道理我也懂啊，兩個點之間還能畫彎彎的線呢。”
路靖之一本正經地道：“下面還有：可以用任意點為圓心，畫出任意直徑的圓。”
糖糖一時沒會意這句話到底講的是什麼，抬頭問蒂莉道：“蒂莉姐姐，是這樣的嗎？”
蒂莉聽了更覺好笑，拉著糖糖道：“是啦，圓當然可以畫得多大都行了。”說著用手比了一下，“這麼大也行，”又把手放大了一點，“這麼大也可以。”
路靖之道：“是啊，你畫個半徑一千公裡的大圓，那就把整個公國都裝進去了。”三個人都笑起來，一個公國才方圓幾百公裡，半徑一千公裡，那就是幾百萬平方公裡的面積了。
糖糖笑了一會兒，問道：“靖哥哥，後面還有嗎？”
路靖之道：“自然還有。所有直角都是90度，直線外一點恰有一條直線與之永不相交。”接下來，他又向糖糖講了什麼是直角和平行線。
蒂莉這時才聽出來，這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雖然都是很簡單的道理，但是就像元素和咒契一樣，真要應用起來，多複雜的組合都是出自於這麼簡單的道理。
恰在這時，路靖之也對糖糖說道：“大道至簡，所有的東西道理都很簡單。但是能用好就很不容易了。像剛才講的‘歐氏幾何’中的公理，只有五條，但是天下的東西都離不開這五條道理……”說到這裡忽然卡住了，他想起還有非歐幾何，像黎曼幾何、羅氏幾何等。非歐幾何裡不承認第五公理。
糖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靖哥哥，這些東西和改咒契有什麼關系嗎？”
路靖之道：“關系很大，這只是基礎。你在紙上先畫一個圓，再從這個圓上找一個點，畫一條線，必須經過這個點，而且只能在這一點上與這個圓相交，這條線就是圓的切線。”
糖糖用短劍在地上隨手畫了一個圓，比圓規畫得還標準，正好畫在剛才那條直線上。路靖之拍手道：“就是這樣的。”說著，又讓糖糖畫了另外五條直線，與剛剛的線形成了一個正六邊形。糖糖的直線畫得長短均勻，角度恰好一樣，彷彿是用尺規量著畫得一樣。路靖之見慣了的，早就習以為常。這手眼控制能力是黃金箭的必備素質，如果做不到心手眼如一，根本不可能在戰鬥中起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作用。倒是蒂莉覺得頗為神奇，她知道這是糖糖的天賦，換了別人，是絕對做不來的。
直到路靖之講到透過圓的切線帶出微積分時，糖糖的理解能力徹底崩盤了。她怎麼也想不出來這東西跟咒契究竟有什麼關系。路靖之講得口幹舌燥，糖糖也理解不了其中的百分之一。
“說到底，你們在研究什麼？”蒂莉看著講得面紅耳赤的路靖之和聽得一頭霧水的李糖糖，這倆人在糾結什麼？聽不懂，不聽就好了。
“是靖哥哥在教我怎麼畫圖。”糖糖有點沮喪地道，“可是我太笨了，學不會。”
路靖之趕緊搖搖手，道：“不是不是，這不是你笨，其實你已經學了很多超過你年齡的東西了。這些東西，你哥也未必能會。”
糖糖聽了默然不語，心裡又牽掛起了李伯陽。其實女孩子到了她這個年齡，正是對什麼都會患失患得的時候，可能會為什麼事一下子高興起來，也可能因為一句話情緒低落。
蒂莉看著路靖之寫出的那五條公理和微積分的基礎，想了又想，問道：“這是一門什麼學問？”
路靖之見怎麼哄糖糖都不開心，只好暫時放下，轉回來對蒂莉道：“這就是數學。”
其實，萬物都離不開數學。只有數學是最精巧的學問。無論是糖糖信手畫出來的圖形，還是蒂莉鑄出來的鈴，都可以用數學的模型把它們重現出來。但是數學又十分纖細脆弱，一個自洽的數學模型，一但受到任何外部影響，都有可能變得迥異。路靖之從小受到父親的影響，什麼事都喜歡建立數學模型，覺得能把這些咒契在腦海裡推演出來再自然不過，但是在糖糖和蒂莉看來，這幾乎是一種接近神跡的本領。然而數學知識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他經過父親數年的耳濡目染才瞭解了一些基本的數學知識，糖糖哪裡是一下子就能學會的？只不過路靖之自己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恨不能一股腦地教給糖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糖糖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什麼靖哥哥會那麼多東西，自己卻一點也不懂。她跟著李伯陽從家裡出來時，連小學都沒上過，一下子要學會初高中甚至大學的課程，簡單就像還沒學會站穩的孩子就想跑一樣，肯定會摔個灰頭土臉的。
幸好糖糖不鑽牛角尖，知道自己學不會，也就先放在一邊，拉著蒂莉嘰嘰呱呱說個不停，留下路靖之在一邊思考咒契的事。他幾乎可以肯定，咒契就是一種魔法陣，有點像煉金術公式或是陣法一樣的東西。聽糖糖給自己講的，似乎這個世界裡有各種元素存在，而且元素可以受到畫在紙上的陣形影響，自動過濾和排列，還能混合出各種效果來。這在以前世界裡幾乎是沒聽說過的。反過來想蒂莉身上的七個鈴鐺，似乎跟這些元素無關，而是透過不同的紋路搖出不同的聲音，再透過聲音作用於那些能聽到聲音的亡靈。看來這些咒契的用法不止一種啊。
“靖哥哥，你在想什麼呢？”糖糖在一邊說得正高興，見到路靖之皺著眉，以為他在不開心，便過來問他。
“你說，要是咱們把咒契刻在石頭上，會怎麼樣？”路靖之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那就是附了魔的石頭了。”蒂莉在一旁答道，這種事她在跟著老師的那些年，沒有少做，“我曾經在古國森林的邊上，用咒契石頭形成邊界，防止有亡靈穿過冥國之門來到這個世界上。”
“噢……”路靖之應了一聲，這麼說即使是石頭，也能受到元素的影響，那要是在石頭上刻一個混合咒契，再扔出去，應該能像手雷一樣爆炸吧。他在腦子裡推演了幾種圖形，能讓各種元素暫時積累不混合的、能讓混合以後的元素加速彙聚的、能限制元素擴張，積累壓力的，然後再逐一融合起來，成為一個大的魔力陣。等這些陣法都融合完成，路靖之忍不住面露微笑，抬頭一看，已經快到中午時分了。原來他在這裡光是推想，都過去了快3個小時。蒂莉早已不耐煩地走開了，她是公國軍的大統領，行軍紮營都要操心，自然不能和他們一起耗費時間。只有糖糖一直在邊上陪著他。
糖糖也知道路靖之有沉到自己思想裡的毛病，如果是很複雜的思考，往往最怕有人打擾。遇到這種時候，她往往會把四九和銀心兩人遠遠地遣開，還吩咐不許人來吵，自己靜靜地坐在一邊陪著就好。這時看到路靖之笑了，知道他想明白了一件關鍵的事情，也跟著開心起來。
路靖之到底要怎麼實現往附魔？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