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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雲思及此處,過往紛紛擾擾忽然間如在眼前,一時發怔,默然不語。傳志等候片刻不見她做聲,忍不住問:“岑叔叔為何要輕生呢?”
素雲回神看他一眼,又垂眸望著岑青,低嘆一聲:“他怎會告訴我呢?不管我怎樣試探逼問,他都絕口不談。我只得作罷,又怕他再想不開,便要他每日到山裡陪我採藥,心道總有一日要問個清楚。他也不推諉,竟許了。那之後我二人日日在山中見面,我教他怎樣辨識草藥、怎樣診病,他倒是好學,不過半月就有模有樣了。”
傳志道:“難怪阿笙也懂這些——後來呢?”
素雲倚在榻邊,望著窗外夜色,幽幽道:“那天青石山很是熱鬧,鑼鼓聲、鞭炮聲、人聲鼎沸,整座山谷裡都能聽到呢!我在後山,素來不理他派中事務,不知是為何事。青弟直到入夜才來,他喝了好多酒,走路跌跌撞撞的。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只是哭。便是那夜,他抱著我,我抱著他……忽覺自己再難捨下他。”
傳志喃喃自語:“我是何時舍不下阿笙的,我也不知道。”素雲笑他痴笨,說這是人之常情。傳志點頭:“雲姨也這樣說,那就是了。我以前問阿笙為何喜歡我,他說這種事哪講得分明?他起初嫌我呆笨,等到了後來,反覺得我很好。可我一點也不好。”
素雲禁不住笑出聲來,暗道這小子可愛得緊,笑著笑著,又忽的失了神:他二人年紀雖小卻兩情相悅,傳志赤子之心說赤誠之言,笙兒那般性子也肯生死相許,世上幾人能如此呢?
那日清晨,岑青甫一睜眼便驚坐而起,得知兩人夜裡情事,竟要以死謝罪。起先她還當岑青年紀尚幼,不肯過早碰觸男女私情,便笑說不要他負半分責任——她只要愛著他、陪著他,何必嫁他?哪想兩人爭執片刻,她方恍然大悟:岑青對她實無半分情意,寧願一死,也不肯違心給上任何承諾。
他不願給,她自不肯要,只是理好衣裳,梳洗罷,求了他一件事。
素雲不肯告訴傳志那日發生了何事,只是淡淡道:“他心中另有旁人,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我隔日便拜過父親,下了山。臨走前同青弟說,他這條命是我的,萬不可丟在別處。後來我製成‘情人索’,青弟去哪裡,我便跟去哪裡,聽到竹筒裡蜂兒在動,知道他還好好活著,那便夠了——這二十年,只有護送你去找爹爹那半年裡,我才離他遠了些。”
傳志訝然:“雲姨你這樣待他,如今已二十年了,岑叔叔卻不曾來找你嗎?”
素雲失笑:“只怕青弟一心以為,我是為了要他性命,才跟了他二十年呢。”
傳志不假思索:“岑叔叔豈會這樣笨?雲姨要他不可丟了命,自是怕他輕生謝罪。如此苦心孤詣,哪肯要他死了呢?”
素雲一愣,拍拍他肩膀道:“我心裡想什麼,青弟從不曾懂,倒是你這娃娃明白。”她再去看岑青面龐,心中不免低嘆:傳志同笙兒生死相許,豈是你我可比?我當真是怕你死嗎?你又哪裡肯為我而死?……如此糾纏二十年,她才想明白的事,傳志哪裡懂?
好在也無需誰懂。
傳志不知她心中所想,臉上一紅,又想到阿笙,腦中一陣清明:“哪怕不能每天在一起,也想要所愛之人好好活著,想要他平平安安的。阿笙拼死要我逃走,便是如此;換做是我,也願拿我的命來換他的。雲姨也這樣想吧?我若一蹶不振,他定要傷心的。”
素雲笑道:“也不怪你,經此大劫,有幾個不灰心喪氣的?笙兒定曉得你的心意,若非萬不得已,豈會惹你傷心?他那般聰明,功夫又好,你還說有個厲害的義兄陪著他,定能化險為夷。若我是笙兒,哪怕到了閻王殿,也要一路殺回來見你。”
傳志想到阿笙坐在閻王爺桌上,下巴微揚,把竹杖架在人家頸上頤指氣使的模樣,不禁莞爾,再不去想阿笙究竟是死是生。
兩人各有心事,相對無言。不知過了多久,聽得房門吱呀一聲,傳志忙抬頭去看,見紅蕖一人走進房來,正要說話,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紅蕖徑直走到榻邊,從背後取出兩樣東西遞給他,道:“我們在山谷中找了一夜,只找到這個。”
那是阿笙的兩支竹杖。傳志臉頰漲紅一片,將竹杖捧在手中來回摩挲,顫聲道:“……既不見人,便、便還活著……是不是?”
紅蕖應了一聲,轉身便走:“行李已拿回來了,你的刀也在。我去睡了。”
傳志一心端詳竹杖,並未回話,素雲轉對紅蕖道聲辛苦,問過狄爺情況,要她快去歇息。紅蕖看也不看傳志,合上門去了。素雲瞧瞧房門,看看傳志,淺嘆一聲,再無多言。
傳志將竹杖把玩許久,抬起頭來喜道:“雲姨,阿笙確還活著?你說是不是?我就知道,他定然活著。我將它們收好,等阿笙回來就交給他,你說好不好?不對不對,他到哪裡找我?——英雄盟會!我們本就要去蘇州,若他好了,定會到蘇州找我,是不是?”他愈發興奮喜不自勝,一拍床榻便要起身。“我得快些,英雄盟會這便到了!”
素雲苦笑,待他一個仄歪倒在榻上,才扶起他來:“傻孩子,你傷成這樣,給我好好躺著罷!莫說體力不支,便是生龍活虎的,你也有別的事要做吧?”
傳志訕訕一笑,回想一番又道:“雲姨不說,我就真的忘了。爺爺要我給您帶一句話。”
素雲一愣,問是何事。
傳志將陳叔平要他講的話一一講了,末了又道:“這樣重要的事,我竟給忘了。你怎知道我還有別的事?”
素雲神色古怪,轉過臉去,曲腿抱膝坐起,沉吟道:“我哪會知道這些?他,他當年……他知道我同青弟的事,他早已……”那日情傷出走,她本下決心再不踏入青石山半步,不想半月後陳叔平指點岑青武藝,瞧見他內衫上繡了朵山茶——青石山女弟子本就寥寥可數,無一個會繡花的——逼問之下,岑青將此事和盤托出,陳叔平當夜便下山將她抓回與岑青對質,此時二人方知彼此身份。大殿之上,陳叔平本要二人成親,不想岑青斷然拒絕,寧肯一死,陳叔平大怒,當場便要了結岑青性命,若非她與秦茗拼死阻攔,岑青斷不能活至今日。同室操戈為青石山大忌,陳叔平違背門規,就此離開師門,出走塞外。“爹爹臨行前同我說,若不能殺了岑青提頭來見,便不要去找他。那之後青弟大病一場,我花了許久功夫方才治好,怎會殺他?……如今已過二十年,爹爹還肯認我?”
傳志奇道:“只為這個,便二十年不見?”
素雲失笑:“你當是小孩子玩鬧?大丈夫頂天立地,豈可失信於人,我雖是女流之輩,亦不會違諾背信,惹人笑話。”
“話是如此……”傳志點頭,又覺哪裡不對,“雲姨你有爹爹,卻二十年不肯相見,我想要見見爹爹,反倒見不得了。可畢竟你們有言在先……唉,要是阿笙在,也要為你們惋惜,依他性子,恐怕要說出好一番道理勸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