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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紅蕖作聲,那婦人已探手去扯傳志衣襟,想看他胸前傷口。傳志頭腦昏沉,勉強睜眼,只依稀瞧見有人靠近,嗅到她身上氣息,竟覺似曾相識。他裡裡外外穿了好幾層,頗費了些力氣方才扯開,紅蕖見他胸口皮肉外翻,傷口猙獰,鮮血染紅一片,淚珠在眼眶裡滾了幾圈,又溢了出來。那婦人倒面不改色,垂眸端詳一番,從腰間解下一塊方巾按住傷口,起身道:“只是看著厲害,並不礙事,他穿成這樣倒救了一命。你隨我來。”
紅蕖連聲答應,攙傳志起身,剛邁出兩步卻又頓住,瞪著那人背影問道:“你是何人?”
婦人回身一笑,悠然道:“你要信我,便隨我來;要是不信,我可就走了。”
紅蕖咬唇,再看傳志臉色蒼白,大半身子壓在她肩上,顯是無力,不禁猶疑:此人是好人便罷了,若是壞人,豈非自投羅網?兩人皆有傷在身,倘若再生意外,莫說傳志,只怕她也插翅難逃。她適才關心則亂失了分寸,此時靜心細思,心中又有了別的計較。她與傳志本是萍水相逢,有幾日患難之誼,卻也不過如此,何況她助傳志逃走在先,幫他尋醫在後,已算仁至義盡,眼下何苦為了這人丟掉性命?再者依傳志性子,怕非救岑青不可,他今日若死了也罷,若還活著,定要為那岑青在南京城停留幾日,八月十五在即,豈容耽擱?心思數轉,紅蕖遲疑不決,忽聽傳志喘道:“你是,是……雲姨?”
婦人一愣,上前急道:“誰教你這樣說的?”
傳志雙眼微閉,笑道:“那,那便是了……快去救,救救岑,岑叔叔……”
婦人臉色大變,一把握上傳志手腕,自懷中摸出兩粒藥丸扣進他口中,轉向紅蕖:“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青弟呢?青弟出了何事?”
紅蕖恍然大悟,瞥一眼傳志,壓低嗓音道:“他是方傳志,我們正給人追殺。岑青身中劇毒,給傳志藏在別處,不知眼下如何。”她面上沉靜,心中卻是大驚:想不到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神醫素雲,竟是個漂亮婦人。也不怪她遲鈍,她雖知曉素雲是個女人,卻以為此人成名江湖三十餘年,定是個老太太,實在無法將眼前這風姿綽約的女子與之聯系。反是傳志瞧不清她面目,嗅到她身上香氣與秦箏相仿,才認出來。
素雲聽罷又是一怔,也顧不上細瞧傳志,攙上他另半邊肩膀,急道:“快隨我到醫館去!”
不多時,三人便趕到一處僻靜宅院。紅蕖站定,仰頭瞧著匾額上“安仁堂”三字,喃喃道:“你竟住在醫館裡……”開門的是個小童,見她二人衣著怪異,傳志胸口鮮血淋漓,並無驚詫之色。素雲吩咐他叫狄爺過來,又反問紅蕖:“我是大夫,若不住醫館,還能住在何處?”
紅蕖啞然,隨她將傳志送進房中,安置他躺下。傳志吃過藥丸,臉上冷汗淋漓,神智倒清醒不少,苦笑道:“我們給人家……追殺,怕,怕出事……不敢到醫館來,還,還想著,雲姨你,你這樣的大夫……定……咳咳……”
“傷成這樣還說什麼話?且留著精神,一會兒有你說的。”來時路上紅蕖已將前因後果大致講過,素雲在他額上輕輕一敲,“狄爺說,今日確有人在館外走來走去的,想是為了尋你們。”說話間已剪開他身上衣裳,凝神為他處理傷口。
紅蕖立在身後,望著傳志面色,沉默片刻方道:“你我行李還藏在巷子裡,我去拿回來。”
素雲頭也不回:“急什麼?瞧你模樣怕也是受了傷,我那藥箱裡有些膏藥,你自己先抹了罷。”傳志亦附和道:“你快,快上藥……若不是你,還,還找不到……咳咳,找不到雲姨——雲姨,要救,救岑叔叔……”
素雲在他額上又是一記:“你莫瞎操心,我自有安排。”又抬眼細細打量他一番,輕聲嘆道:“想不到,竟已這麼大了。明明那樣小,那樣軟,怎的一眨眼,就這麼大了。”
紅蕖默不作聲,拿過膏藥便掩門出去,又遇上三人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個男人,身形高大,背負一把漆黑長刀,一張瘦長臉頰面無血色,不似活人,唯有一對眼珠偶爾動上一動;他懷中抱了個瘦小孩童,身上裹了件雪白披風,兜帽遮著臉頰,瞧不見面目。他兩人背後,是先前的小童。男人目不斜視經過紅蕖身側,輕叩兩聲房門,待裡間應聲方才進去。小童倒對紅蕖笑道:“姐姐是想找個房間抹藥?跟我來吧。”
紅蕖回神點頭,隨他去了。看這小童不過十二三歲年紀,軟聲問:“那兩人是做什麼的?”
小童把食指在鼻尖一放,小聲道:“雲大夫的病人,我們從來不問的。我只曉得他姓狄,是狄姑娘的爹爹。”
紅蕖眼珠一轉,又問:“為何要說‘你們’?雲大夫不是你這‘安仁堂’的大夫?”
小童連連搖頭,左顧右盼一番,帶她進了一處空房,這才踮腳在她耳畔道:“你是外地人吧?我家先生姓張,是全南京最好的大夫。雲大夫只在這裡住上幾日,跟先生切磋醫術。先生說雲大夫醫術舉世無雙,這機會可難得的很呢!不過老有些奇奇怪怪的病人來找她,先生叮囑我們不要聲張,只當不知道。狄大爺、狄姑娘也同雲大夫一起住在醫館,原本還有個箏姐姐,這兩日卻不曾見她。”
紅蕖淺淺一笑,俯身逗他:“你家先生不許你聲張,怎全都告訴我?回頭要給先生罵了。”小童登時面色通紅,唯唯諾諾答不上話。紅蕖揉揉他發頂,雙唇在他臉上輕輕一啄,方退開道:“我要上藥了,你還想留在這裡看嗎?這幾日怕要你照顧呢。”
小童何曾給人這樣對待,半個字也說不出,轉過身一溜煙逃了。紅蕖這才坐下,解開衣襟,忽想到自己此時是個黝黑瘦小的苗疆女子,自覺好笑,轉而想到傳志傷勢,又收斂笑容,幹瞪著眼睛發愣。
傳志對此自然全不知曉,一心想著如何把岑青帶回來,眼見窗外天光暗淡,多耽擱一刻,岑青便危險一分。思及此處,只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將人揹回來,然而身體卻不聽使喚,接連試了幾次,連手指都難以蜷起。素雲扶他坐起,一面給他包紮,一面安撫:“你這幾日可曾好好休息?身上這七七八八的傷口都不曾處理。你內力當真深不可測也罷,明明是個半吊子,還使什麼歪招給人家治病,真當自己鐵打了?再者……”她稍一停頓,還待再問,聽到敲門聲響,便轉而請那人進來,對傳志道:“這是狄爺和狄姑娘。”
見來人面相詭異,狄姑娘縮在他懷中,瞧不見容貌,傳志暗自稱奇,點點頭算是拜見。那狄爺也不在意,徑自從塌邊拿一隻軟墊鋪在桌邊凳上,輕手輕腳將懷中人放下,給她理好衣襟發梢,方對素雲道:“何事?”他嗓音低沉,渾濁不清,語調全無起伏,說話時連嘴唇都少有動作。
素雲要傳志靠坐在枕上,轉身從櫃中取出一物,只聽其中嗡嗡作響,不時有撞擊之音。她將那物交給狄爺:“還請您幫我帶個人回來——傳志,雖有‘情人索’指路,還要你同狄爺說說那宅子在何處、裡頭又是何等模樣,你怎樣將青弟藏了,狄爺找人時也容易些。”
傳志此時方知曉素雲打算,本要開口,又不知此人是否可靠,再一想既是雲姨所信之人,當是不錯,這才說了。他不知那大院正門何在,只說從裡巷越牆而進,怎樣至岑青藏身之處。他怕耽擱時間,只揀緊要的說,幾句話下來,額上又是一層冷汗。狄爺聽罷,將素雲所給之物收好,對女孩道:“我去去便回。”他高大身軀將女孩擋了完全,傳志不見二人神色,聽他仍是那副冷冽腔調,許是說得慢了,竟覺有些溫柔的意味。又聽那姑娘應聲,軟軟糯糯的,氣息微弱,也不像個活人似的。
姑娘話音將落,傳志眼前黑影一閃,那人已悄無聲出了房門。雖說他有傷在身,目力不及往日,但完全瞧不見此人動作,也不禁大感詫異:“這位,咳咳……這位狄爺,功夫,好生厲害……狄,狄姑娘,你——”狄爺這一走,他看到那女孩面容,登時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