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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鄭夫人抽搐得愈發厲害,紅蕖無動於衷,反提此事,傳志瞠目結舌,便去抱鄭夫人,哪想紅蕖嗔道:“大笨驢,你難道忘了嗎?才不過一日而已,就將人家忘得幹幹淨淨,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混蛋。”
傳志半跪在地,一面按住夫人胳膊,一面掐她人中,連聲安撫,得空方道:“救人要緊!你真的不曾帶藥?”
紅蕖噗嗤笑了,坐上桌案:“師娘很少發病,我豈會有藥?不過我倒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聽?”她兩條長腿前後晃動,裙擺下露出嫩白的腳腕。
夫人不住掙紮,傳志幾要按不住她,正想問她是何辦法,阿笙忽迅速抬杖,杖頭一點夫人胸口,又手腕上甩,將長杖倏地架在紅蕖頸間。夫人登時昏厥,紅蕖不及躲避,只得僵直身體,乖乖閉嘴。阿笙冷道:“你找死。”傳志將夫人攙到桌邊,聽他聲音森冷,忽想:在樊樓時,魏二虎欺負阿笙,他也這樣說,哎,紅蕖姑娘和魏二虎到底不同,這樣說,她要哭的。
紅蕖卻沒有哭,只是咽口唾沫,隨即抬起手指,輕輕敲打杖身,又握住杖頭來回摩挲,笑道:“公子好狠的心。”她扭動腰肢面向阿笙,一腿曲起,腳尖踩在桌上,露出一隻繡花的藍色小鞋,鞋口往上,是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
阿笙只是冷冷迎著她眼睛,道:“想要威脅我,你還不夠分量。你要我們做什麼事,直說便是。”
紅蕖一咬下唇,佯作訝然:“對啦,得是我師父那般修為,才能威脅公子呢。不過,這是我同那小混蛋之間的事,小女子只要他負責,可不敢要公子也做什麼,公子不必擔心。”
阿笙面不改色,手臂疾振,紅蕖頓覺杖上一股勁力直灌而來,掌心劇痛,再難握住竹杖,而那股勁力絲毫不滯,隨杖身猛逼向她脖頸。這是殺招!紅蕖大驚,當即後仰,竹杖急追而至。她坐在桌上,本就難以脫逃,眨眼便躺倒在案,退無可退,便是想翻身避開,也再來不及,只得一聲驚叫,抬手擋在面前。
看那竹杖來勢迅猛,紅蕖要命喪當場,傳志不及細想,赤手便抓,阿笙早料到此處,左手也抬杖橫來,將他當胸攔下。傳志只得站定,生生看著那隻竹杖將紅蕖逼倒,又在她面前寸許處猛然頓住。
紅蕖已嚇出滿身冷汗,卻不覺那勁力再來,怯生生睜眼,呆呆看著面前杖頭。阿笙這才收手,漠然道:“老實點。”
紅蕖咬唇,起身站起,垂手站定。
阿笙問:“你找上傳志,是何居心。”
紅蕖道:“他那樣求我,連命都肯不要,我便想,這是個呆子,我要他做什麼,他定會老實做,萬一往後有用得著的地方……”
傳志面上一紅,又見阿笙眉梢挑起朝他一瞥,知其中嘲諷之意,只能訥訥不言。阿笙又道:“你跟南華劍是何關系。”
紅蕖扁扁嘴唇,眼眶驀地紅了,委屈道:“師父師娘將我養大,我自是南華劍的弟子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阿笙提杖冷道,“別繞彎子。”
紅蕖噘嘴,末了鼻中一嗤,瞪向趴倒在桌上的鄭夫人,語含怨懟:“英雄盟會南華劍同南方盟聯姻,師父要將二小姐許給周審川的兒子,二小姐不肯,師娘和少爺便幫她逃婚。師父自然大發雷霆,要我們將他兄妹二人找回來。哼,你道這賤人說什麼?”她貝齒緊咬,憤然道:“她竟說什麼‘時候來不及,莫誤了婚期’,不如認我做義女,將我許過去,也是一樣的。世上豈能有這樣的事?她鄭清寧是嬌滴滴的小姐,不肯嫁便可不嫁,我杜紅蕖就是賤命一條,要替她收拾這爛攤子?——大笨驢!”她話到一半,忽轉向傳志,嗔道:“我問你,若我這時候要你娶我,你肯不肯?”
傳志大驚失色,連連擺手:“不不,我雖答應你三件事,但這事萬萬使不得!”
紅蕖望一眼阿笙,見他神色淡漠,並無異樣,又嬌笑道:“那我要阿笙公子娶我,你可答應?”
傳志忙道:“這怎可以!又不是阿笙許你三件事。”
紅蕖秀眉微蹙,一跺腳道:“阿笙公子明說了是‘你們’為我做事,他自己要攬這活,為何不可?”
傳志不知如何是好,阿笙已打斷她問:“鄭清寧與你是師姐妹?”
紅蕖嘆息一聲:“你白白生得這樣好看,骨子裡卻這般無趣,玩笑也開不得。實話說嘍,我雖叫她爹一聲師父,實則只是二小姐的丫頭。哼,不過是住在山上的鄉下門派,還端起城裡斯文老爺的架子來,張口閉口要人家叫什麼少爺小姐,他南華劍歷來是這般脾性。聽人說前任掌門,也養了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呢。大小姐又怎樣,千嬌萬寵地養大,到頭來不過是掌門人圖謀武林地位的棋子,連嫁給誰都做不得主!”
這話似一塊大石猛撞而來,傳志胸口鈍痛,恍惚中想:她在說我娘嗎?
阿笙向鄭夫人看去,略一思忖,按下心中猜測,轉而對紅蕖道:“你要我們幫你毀了婚約?”
紅蕖眨眨眼睛,嘻嘻一笑,搖頭道:“為什麼要毀約?誰會心甘情願當他南華劍的小丫頭,而不肯做武林盟主的兒媳呢?”
阿笙將她面容審視片刻,勾起嘴角饒有興味道:“正是,敢問姑娘究竟要我們做何事?”
紅蕖嬌滴滴笑道:“不是難事,我要你們修書一封給師父,就說暫留我和師娘住下,之後定會如約送至蘇州。”此言一出,阿笙笑容頓斂,閉口不答,紅蕖舔舔嘴唇,湊他面前,悄聲道:“哎,你猜錯了是不是?才不要你們幫我那未來的公公登上盟主寶座呢,我啊……”她瞟眼傳志,忽有些羞赧似的,垂下眼睛幽幽道:“在嫁人之前,我也想過幾天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