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前日裡廢了李小娃一條腿的少年。
傳志忙低聲轉告阿笙,又道:“他到這裡做什麼?我還當他們兄妹都在王家。”
魏二虎顯然不認識此人,怒道:“你他娘哪裡來的混小子!敢到我青虎門撒野,可是活膩了!”
少年冷眼瞧他,口吻輕蔑:“青虎門算什麼東西!我要不自己出來,這群草包能找得到我?”說罷面容一凜,聲色俱厲地對魏二虎道:“我這次來,是找你要人的!你平日在京城欺男霸女胡作非為,我本要替天行道,不過今日,識相的若把我那小兄弟交出來,便饒你一馬。否則——”他露出笑容,緩緩轉頭,視線掠過眾人,忽橫掃衣袖,周圍數人當即慘叫,摔倒在地。
魏二虎臉色大變,瞥一眼身邊老者,嚷道:“你他孃的血口噴人!狗屁小兄弟,老子哪裡認識你兄弟!”
少年冷笑:“前夜裡在樊樓,你欺負的兩位少年人,莫非是假的咯?我那兄弟被你派人追殺,至今不見蹤影,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傳志一愣,明白過來:那日他不告而別,去王家府邸時這少年已然不在,不知魏二虎並未抓到兩人,今日才打上門來;不過陰差陽錯,他和阿笙還是給抓了,也不算冤枉青虎門。不過萍水相逢,這少年竟如此關心自己,傳志大受感動,哪還會置身事外,滿懷關切地望著他。阿笙沒有他這般緊張,附在傳志耳畔道:“瞧不出,你竟有個肯為你獨闖龍潭的小兄弟。”
他淺淺鼻息呼在耳垂,傳志有些癢,想要躲開,卻又覺得耳朵很舒服,胸腹霎時有團火炸開似的,燙得很,不知該躲向何處,支吾道:“不,不是那樣的,我們只是……我有些,有些怕他。”
阿笙早轉過頭去看向院中,並不作聲。那少年已同七八人纏鬥起來,靈活地在人群中飛來掠去,旁人武器尚未沾上衣衫,他手中鋼針已射入對方要xue,頃刻間便倒地一片。魏二虎氣得臉色發青,掄起九環刀喊殺上前,少年嘻嘻一笑,收起衣袖與他周旋。一把大刀虎虎生風,數次與他相去毫釐,嚇得傳志緊張不已。阿笙察覺肩上手臂收緊,淡淡道:“不必擔心。”
傳志已忘了身處何地,提心望著那少年道:“萬一他鋼針用完了,赤手空拳豈不危險?一定要救他才行!”說著便要上前,卻被阿笙一把拉住:“先等一等。”這時,院中少年忽一聲驚呼,險些被砍中胸口,傳志回頭急道:“還等什麼!再不出去,只怕他——”他陡然停下,只因迎上阿笙眼睛,漆黑而沉靜,沒有任何情緒一般。
阿笙冷道:“不說他有沒有危險,你要救人,至少帶上兵器。”兩人長刀、竹杖都被魏二虎拿走,只剩一把短小匕首,在大刀前佔不了便宜,傳志驚覺此處,忙道:“那怎麼辦?眼睜睜見死不救嗎?”
阿笙淺嘆一聲,垂下眼睛道:“你只瞧見他躲閃,卻看不見其他人不斷倒地?魏二身上,更是給他射中七處xue道,再有一針,便要當場斃命。”傳志愣住,再看院中,兩人戰圈之外,確有二十來人翻滾慘叫。又聽阿笙低言:“他有兩種鋼針,你瞧見的是其一,另一種更細更短,魏二打得興起,刀風淩厲,掩了短針聲響,也不曾看見。他胸腹膻中、神闕、章門,背後心俞、氣海,四肢太淵、湧泉七處xue道已傷。此人本能將魏二一擊斃命,卻費力纏鬥許久,就是為了打這七處xue道,又不讓人知覺。看他手腳動作,下一針怕是百會。魏二高他一尺有餘,要打百會xue有些困難,這一針才遲遲未發。”
傳志震驚不已,呆呆看著兩人,分明是那少年給逼得節節退後,誰會想他頃刻便能取魏二性命。阿笙又要他看堂前兩人,姚一正雙手負後,冷眼旁觀,南宮晚櫻卻雙眉緊蹙,死死盯著少年手掌動作。“依姚一正功夫,恐怕第一針時,他已瞧得清清楚楚,卻始終不動聲色;倒是南宮晚櫻數次轉動腕子,定是想要出手,因忌諱姚一正而不敢妄動。”
“魏二虎不是他義子嗎?為何不肯救他?”阿笙掃他一眼,沒有回答。
此時魏二虎已將少年逼至牆角,攔腰一刀掃去,少年微微一笑,縱身躍起。只聽南宮晚櫻一聲尖叫,拂動衣袖,頭上發簪已然射出。她尚未收手,姚一正便欺身而上,五指成勾,□□進她手臂。
少年此刻身在半空,已抬起右手,九環刀上凜凜寒氣逼向雙腿,只此一瞬,絕不可錯失分毫,他全神貫注,對外物不聞不見,猛向魏二虎頭頂拍去。
發簪如離弦之箭,筆直地飛向他眉心。
傳志松開阿笙,縱身躍出,徒手去抓發簪。
暗夜中,一高一低兩處寒光飛射而出。
九環刀錚錚作響。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但聽一聲脆響,傳志面前火星四濺。
他身懷青石山上成輕功,比他還快的人已經不多。
然而人怎能快過暗器?
一枚銅錢,一隻玉佩,一根發簪,三樣暗器在空中猛然相撞,火星乍起。
傳志看得一清二楚,卻來不及收手,一把攥住了這團火。他聽到有人驚呼一聲,隨即便給一雙柔軟白淨、帶著香氣的手握住了手腕。
牆角,九環刀橫在少年胸前,再不能前進分毫。他的主人僵硬地站在那裡,猙獰兇狠的表情凝固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已經死了。
少年輕笑一聲,食指在他胸口輕輕一推,八尺高的壯碩身軀轟然倒下。
他跨過魏二虎屍身,走近院中兩人,嬉笑道:“哥哥都要給人殺了,你還躲在屋頂不出來,他不過受了小傷,便關心成這副模樣,我可要傷心死了。”
抓著傳志的少女臉上一紅,趕快松開。兄妹兩人潛入青虎門,哥哥在明,她暗中保護,看出南宮晚櫻神色不對時已有戒備。發簪射出的同時,她也將玉佩擲出,哪料傳志忽然現身,竟徒手阻攔暗器,大驚之餘,不及細想便跳下屋頂,抓住了傳志手腕。傳志不知此故,又驚又喜:“原來你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