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是意外,卻也平靜答道:“是。”
偌大的手術室,充斥著濃厚消毒藥水的味道,她一身藍色手術服,帶著口罩和手術帽,只留出烏溜溜的雙眼,她深吸了口氣,果斷走了進去。
她曾經自我放逐地掙紮:“我做不到。”
“宋遇安,你就這點能耐,還當什麼醫生?”
那時的她人在美國,專業課上的知識滾瓜爛熟,但是卻進不了手術室,她害怕血,腦子裡滿是血淋淋的場面,呼吸也跟著淩亂,甚至喘不過氣。
“爸爸。”
不知道經過多少次,在手術室門口,徘徊不定,有過多少次在手術室呆的不下十分鐘就跑出來。內心的心驚膽戰,現在還能感受到。也忘記經過了多少次的掙紮,才能換來現在這樣,不再逃離,鎮定自若。
她應該感謝那個人,她的第一個病人,也算是她的病友吧,是那個停留在她生命裡短暫時光的人,給了她信任,甚至是信念,才能讓她如此披荊斬棘,順風順水。只是那個人突然就離開了,她還來不及感謝他一聲。
但是……相遇本來就無關長短,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和她一樣找到了心目中最在乎的人,她找到了,自然也希望那個和她一起走過時間最陰暗時光的男人也能獲得他所要的……信仰。他們兩個相遇在最不堪的時候,彼此之間的惺惺相惜,無關風月,大抵某些相似的經歷,懂得彼此的傷痛。遇安還時不時從新聞上看到他的訊息,如今那個叫華景蘇的男人已經大紅大紫,衣錦還鄉,應該也和那個她相遇了,希望他不會和她一般……
手術順利進行,患者順利脫離了危險,被送進了普通病房。
“做的好。”兩人脫下手術服時李柯便誇贊遇安。
“沒有什麼好得意的,醫生要是連這種程度都做不到的話,那醫院早就關門了。”王主任取下口罩嚴肅打擊李柯,然後大步離開。
王主任的話換來李珂一記白眼,不滿地說:“王主任就是嘴壞。”
遇安毫不在意,邊把手套類丟進回收桶裡,邊正經地道出事實:“他說的也對,只不過現在醫院多的是遊手好閑的富二代。”
李柯又詫異看著她,聽遇安又繼續認真道,“所以醫院沒有那麼容易倒閉。”
李柯:“……”
宋遇安才說完,就瞥到一旁走過的白大褂,即使他被裹得只露出兩隻眼睛,她也很確定是他。對於她來說,第一眼認出是他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他也是剛做完手術出來吧,他……難道聽到了?
“顧醫生。”
李珂很興奮地打招呼,顧淮陽才停下腳步,平淡看了眼李柯,眼睛瞄到一旁的女人。遇安的腳在地上點了點,頭也是低著直盯自己的腳,身體還有些不自然地動,他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不到一分米的距離。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陳遠的催促:“李珂,a3號房,趕緊去。”
“來了。”李柯被一旁的吶喊催促著,她不捨得離開,走時還留戀地瞥了一眼顧淮陽。
長而靜謐的走廊,只剩下兩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手術室門口,明亮孤立的白幟燈閃爍著。遇安抬眼瞥向他時,顧淮陽也正疑惑又好奇地看著她,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個人的距離,相顧無言。
如果她的一身白大褂換成普通的白襯衣,黑色的哈倫褲,頭發再短一點披在肩頭,臉再白嫩一點,圓潤一些,反戴著鴨舌帽,這個場景就像五年前她去暮城找他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她抱著多大的勇氣,在卓敏庭半挑釁半忽悠下站在那,眼神期待又怯弱,換來的不過是他的冷眼相看。
“你手機打不通,只好來醫院撞撞運氣。”
那時的她忐忑不安,卻又故作輕松,可是一開口聲音越來越小。只有對著他,她才會感到緊張,一貫的機智全丟了,話也說不清楚。
而他似乎總是默不作聲。
“你一個星期沒有接電話,大家都很擔心你,你幹什麼不接?”她緩了緩呼吸,追問。
“不想接。”
他的語氣透著冷淡,抬眼看了看不懷好意靠在遇安後頭當牆紙的卓妖精,沒有絲毫憐惜。
三個清冷疏離的字,好像把她拍到谷底,她沒有了問下去的勇氣,那些勇氣似乎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