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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妖怪躲進樹林深處不見蹤影, 蘇嫵歪頭突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正常情況下單身的女孩子在野外遇見這種惡毒鬼怪不說涕泗橫流大驚失色,至少嚇哭後慌不擇路的逃跑總是常規操作吧?然而自己心中不但一片平靜,甚至還有點想吃東西。
噫!那麼醜的妖怪, 怎麼能吃呢?
她不禁打了個寒戰,搓搓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無論如何, 盡快回到人群中才是正確的做法,萬一下次來的不是□□婆而是其他更擅長打架的妖怪該怎麼辦?
穿過低垂的花枝, 拂開飄蕩的柳條,她將不知何時掛在身上的幾根頭發扔下去, 有些詫異的抬手摸摸頭頂。
嗯,還好,沒禿沒禿。
放下心的少女繼續前行,不遠處就是遊人嬉笑的聲音。她加快了腳步,一點也沒注意到陰影處躲藏著的妖怪。一縷縷黑色長發像蛇一樣蜿蜒行來, 瞅準機會混在茂密的草叢中纏向蘇嫵的腳腕。後者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就叫抓了個結實, 剛想張嘴呼救又有大量黑色長發捂住口鼻將人朝櫻花林邊的溪水中拖去......
蘇嫵:不是說遠徵沒危險的嗎?垃圾政府!
......
春季賞櫻的人很多, 八百比丘尼同新任情人說笑了一會兒忽聽有人喚她名字,轉頭一看, 原來是苦逼的加班陰陽師和他的好友源博雅。
“啊啦,你終於脫身了嗎?”說著將席間的茶水斟出兩杯,她抬手攏了攏衣服和頭發, 抿著嘴挑眉看向晴明身後臉色很有些苦惱的青年:“又被女孩子甩了?是哪家的姬君這麼有眼光, 嘻嘻!”
源博雅拿八百比丘尼是沒有辦法的, 說輕了她跟沒聽懂似的,說重了她還要反過來調戲你兩句。這麼一個行事放蕩的女人偏偏如此受到男人們的追捧,搞得好像不和她好就落伍了似的。
晴明一向是樂於見博雅吃癟的,他施施然坐下,揮手將袖子彈開端起茶杯眯著言情愜意的喝了一口,抬頭看向正隨著微風紛紛飄落的花瓣,忽然想起席間似乎少了什麼人。
“紫蘇呢?”那個姑娘還真是非常矜持容易害羞,估計和八百比丘尼是處不來太好的。她自己生得也極美,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魔力也有幾分相似,然而這兩個人的性子彷彿南轅北轍般背道而馳。一個熱情奔放好似熾烈火焰,另一個看上去溫柔如水實則萬物不入心,真不知道將來要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得到她的垂青。
八百比丘尼頓了一下,摸著鬢邊垂下的黑發道:“她剛剛說要去林中散步,但是時間有點久。我看到她是順著溪流朝前走的,不然一起去找一找?”她的情人有點不情願的皺起眉,晴明見狀放下茶杯:“還是我和博雅去吧,辛苦你在這裡替我們打點下茶水,估計是小姑娘走遠了有點迷路。”雖然懷疑紫蘇遇到了妖怪,但對著朝中膽小懦弱的公卿子弟就沒必要把事情說的那麼清楚了,不然還沒怎麼樣呢這些祿蠹們就要聽風就是雨的弄出一長串小故事來。
源博雅本就抱著胳膊站在樹下,見好友打算起來立刻抬腳就朝八百比丘尼指的方向走去:“是那位最近只聞其名不見其面的姑娘嗎?傳說非常漂亮但卻像雪女般冰冷高傲,你覺得我這次有那個運氣得到姬君青眼沒?”
安倍晴明:......是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面前商量該如何調戲我的客人?
源博雅穿了身水幹服,背後揹著長弓,腰間掛著一把漂亮的太刀,紮著馬尾看上去又精神又帥氣。可惜時下女子大多更偏愛身形苗條纖細甚至有些瘦弱的男性,整體社會的審美觀都極其類似兩晉時期,源博雅這種陽光健氣的形象著實不討姑娘們的歡心,加上人又有些耿直,怪不得總會被女孩子甩。
晴明看他大步朝溪水邊的櫻林走去倒也不急,慢吞吞把茶杯放穩後姿態優雅的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向八百比丘尼和她的情人道別,這才不緊不慢的站好敲著扇子邁步朝溪水走去。
源博雅興沖沖走進櫻林,本打算和傳說中的美人兒來個讓人印象深刻的邂逅,不想迎面被糊了一臉蜘蛛絲。
我勒個去啊!看這蛛絲的數量和質量就知道不是普通蜘蛛幹的,恐怕是大妖怪新婦羅在這裡做了什麼。他回手將背後弓箭取下,慢慢後退幾步,片刻後果然傳來了好友的腳步聲。安倍晴明也沒想到平安京近郊居然會無聲無息的出現這麼危險的妖怪,不知道又有誰遭此噩運,但願別是那水中逃了一命的美貌少女吧。
他取出畫了桔梗印的符紙召喚式神,應召而來的竟然是附近荒山中的風神。這位神明在失去信徒後墮為妖怪,沉默寡言,用頭發遮住了一隻受傷的眼睛,陪伴著他的只有他身後的龍。一目連是非常喜歡人類的神明,為了在失去信仰後繼續保護信徒不惜墮落,此時他能來幫忙救人也讓安倍晴明放下了大半顆心——有這位在,只要人還活著多半就能救回來。
一目連颳起大風,掛在林間的蛛網破壞殆盡,源博雅走在最後面警戒斷後,三人小心翼翼進入無端變得陰暗的櫻樹林裡。青年壓低弓箭仔細觀察四周,林中留下痕跡的妖怪絕對不止新婦羅一位,還有發鬼的頭發和百足走過的特殊粘液,不知是那個倒黴鬼得到了如此“高規格”的待遇,再往上會出現的就只有妖王級別的酒吞童子了吧!
越朝前走大妖怪的痕跡就越多,新婦羅鰲足劃破的樹枝也多了起來,彷彿它迫不及待的沖向這裡要第一時間瓜分獵物。空氣中的腥氣也逐漸被血腥味取代,隨著不斷前行,血腥味越來越重。安倍晴明一顆心沉到了谷底。無論是誰,面臨如此多的妖物都沒有什麼生還的可能,人已經被吃了的情況下就算打上門討公道也無濟於事,複仇這種事,一向是用來安慰活人而不是死人的。
風神謹慎的在身後兩個人類身上加諸守護,然後猛的運起狂風,他身邊的龍裹挾著刀鋒般的風刃朝前沖去,回轉一圈重新出現在主人身邊時周圍的櫻樹瞬間盡數被斬落於地,能見度一下子好了起來,稍遠一點的中心地帶觸目驚心的堆著一地妖怪殘骸。
安倍晴明頭上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妖怪們互相吞吃並不奇怪,但也沒有這種詭異的情況。滿地都是截肢動物被撕碎的硬甲,那些刀劍都砍不透的甲殼此時脆弱的如同紙片一樣,四散而落。
源博雅膽子特別大,他收起弓箭拔出太刀走過去扒拉了一下妖怪們的屍體。
“......”青年扒拉了一會兒,突然轉頭跑到一邊捂著嘴幹嘔。一目連和安倍晴明走過去看了看,也皺起眉。不能怪源博雅承受力低,而是剛剛在林中放了那麼多蛛絲陷阱的新婦羅被整齊的撕成兩截,□□美女的上半身還叫人用蠻力按著頭活活撞碎在林間的白石上,紅紅白白的腦漿混著昆蟲特有的腥臭味誰都受不了。
絡新婦死不瞑目的身下墊著發鬼浸透鮮血的長發,無數少女的臉也被翻出來扯掉隨手亂扔。而百足則被劃破肚腹,長長的腹足被逐一掰掉,這應該就是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甲殼了。奇怪的是他們反複找了好幾圈,絡新婦的蜘蛛半身不翼而飛,連同鰲足也不見蹤影,百足的腹足也只見空殼不見其中的肌肉組織。最後還是最細心的安倍晴明在一塊不起眼的甲殼碎片上發現了牙齒啃噬的痕跡,細細密密的利齒一看就讓人頭皮發麻。
“它們被什麼東西吸引著一起跑到這裡來,然後成為了某個大妖的盤中餐。”一目連看看滿地殘肢到底有些不忍,但他是風神又不是火神,只能要求陰陽師調查完之後喊人來處理這些東西。如果放著不管的話恐怕會有其他新種類的妖怪誕生,此地距離平安京實在是太近了,不敢有半點馬虎。
現在的問題是,到底是哪位神秘大妖手段殘忍的吃掉了它們?而且這位大妖似乎有些挑剔,凡是類人的部分全部棄而不食。在場的兩個人類簡直不知道是該抱怨人家看不上人類還是該慶倖幸好它不以人類為食。
一目連翻撿了百足的屍體後突然發出驚呼:“不對,這些妖怪居然都沒有采取任何反抗行為就被殺死了。”他指著新婦羅殘缺不全的腦袋:“你們仔細看,它居然在笑!”
新婦羅死相悽慘的臉上果然有一絲極難發現的滿足笑意,詭異而恐怖,彷彿它是懷著朝聖奉獻的心情被某位不得了的存在一掌拍死,然後挑著地方吃掉了。仔細看去,無論是百足還是發鬼也都是這樣,只不過發鬼格外被嫌棄一些,所以剩下的碎肢也最多。因為它被壓在最下面,所以一開始三人還沒有注意到,被一目連提醒後源博雅果然發現這個妖怪死前似乎跪著面對某個方向,老老實實的叫人撕碎扔了一地......
林間忽的吹過一陣涼風,就連安倍晴明也覺得後背發冷。對了,這種情況下,萬一紫蘇撞上大妖,能夠生還的機率還剩多少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