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的棍擊皮肉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路人側目看了幾眼,就急匆匆地離去,不願惹這些個是非。
直到慘叫聲漸漸微弱至無聲,那棍棒才停下來。
……
疼。
好疼。
渾身骨頭似乎已經被打斷了,她只是閉著眼,不願看這個骯髒的世界。
似乎是知道她要死了,那些個皂衣家丁啐了一口,拎起染血的木棍從她身上跨過去,就連收屍也嫌麻煩。
冷雨滴在她的臉頰上,她眯著眼,任由眼淚從蠟黃的臉上淌下去。
直到一個撐著油紙傘的柳青色身影走到它身邊。
“確實是個很醜的孩子……”
她的聲音溫婉嬌媚,軟得像是煙羅,沒什麼重量,卻過分甜膩。
這個聲音甜膩的女子會做什麼呢,嘲諷自己一頓然後轉身離開嗎,就像每一個貴女做的那樣。
留下片刻的同情然後抽身離去,不知道那柔情是給了她還是顯示給旁人。
但是女子卻沒有走,只是低頭對她說。
“但是,我可憐你。”
聽到了這句話,那一刻,她心裡宛如綻放煙花。
就算只是可憐,也是這世上第一個對她說,可憐她的人。
從那一刻起,她就不叫張青訓,她改名寒酥了。
……
時間過去了十年,長樂坊厚厚的紅紗能夠遮住這個世界上最醜的容顏。
“等下上了臺,你就在那紅紗後頭坐著彈琴就行,無論下頭的人怎麼叫嚷,也別掀開紅紗。”
一身柳青色的溫婉女子靠牆站著,身姿曼妙妖嬈,歲月在她臉上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只有韻味如同醇酒,越陳越濃。
紅唇吐了個菸圈,薄涼地垂著眼道:“彈完了就下去,不要耽誤寒酥上臺。”
她聽完,只是沉靜地點頭,此時她的身姿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一張臉仍舊是醜陋如羅剎,用鐵質面具遮了上半張臉,若是不看面具下的臉,她就還是風華絕代的琴妓。
端坐紅紗之後,紅紗裡隱隱約約能看見外頭的熱鬧,達官貴人們的喧鬧聲在她走出的那一刻就停了下來,寂靜也寂寞。
直到一聲婉轉琴聲乍響,如珠如玉,走落皆動人。
那是津州長樂坊的琴妓,不僅僅相貌天下無雙,更有著一手好琴技,可教飛鳥迴旋,生靈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