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映大火,鳥雀驚山。
那天,百年沉寂的謝雨宮被一場大火喚醒,沉默無言的弟子們抬起頭來,眼睛裡映出的,都是一副火焰灼天的景象。
那火從後山的某一點開始,如猛獸般來勢洶洶,一直把那片蒼翠山林燒成火炬,七月層林盡染秋霜,紅的濃烈,紅的淋漓。
一個青衣道袍的弟子神色麻木地從山腰弟子房走出,他臉上長了些雀斑,眉宇間還帶著少年氣,一雙眼睛有些呆滯,此時抬頭,看向後山的滾滾黑煙和映山大火,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過。還沒等他說什麼,就聽見四周傳來呼喊聲。
“快來人救火啊——!!”
“後山著火了!!”
“這火到底是怎麼燃起來的!”
“別說了,都是天干的緣故,快去救火!!”
弟子房的青衣弟子們聞聲湧出,就像從蜂巢中魚貫而出的工蜂,一個個面色焦急,挽起道袍的袖子就個個拎了桶去後山救火,各自埋怨著天災人禍,比起傅雨樓在場時的麻木,此時喧鬧如沸水轟鳴倒也多了幾分人氣,可見他平日裡管束嚴格。
想起傅雨樓的恐怖之處,雀斑少年打了個寒戰,也拎起個水桶跟著往後山跑去。
大殿後供貴客休整的別院芳草正萋,種著些高山上也可存活的黃色花朵,一派陶老閒居的悠然。
一個身量不高的清雋老者慢慢走出,鷹眸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快要燒到大殿的火焰,心裡有一種逐漸浮出水面的預感。
但這種預感不可深思,不可說,不可聞。
早已在他和傅雨樓交易的那刻起,這個盟友品性如何,他都沒立場去管。
謝初鴻本來在大殿上見傅雨樓和歸元宗劍拔弩張,就預感將有禍事發生。果然,才坐窗前整理卷宗片刻,就聽見外頭人聲鼎沸,叫著“大火”亂作一團,熙熙攘攘傳來催促和埋怨的聲音。
“來了。”他心中暗道,灰色泛光的長袍裹著他枯瘦的身體,帶著一陣清風出室。
“謝老看見了嗎?”
谷成涯練武之人,聽覺敏銳,比謝初鴻出來得早,此時轉過頭看向老者,一半側臉的剛硬輪廓映著火光。
“看見,沒看見,有什麼區分。”
枯瘦老者一雙鷹眸微闔,紅光照進他睿智的眼睛裡,此時說話模稜兩可的樣子教谷成涯著急。
“看見了就是看見,有什麼不敢說的。”谷成涯小聲埋怨了一句,瞧著對面的火光越來越大了。
“不清楚,所以不敢說。”
謝初鴻隨意說著,他感覺到有視線在看,谷成涯定然也感覺到了,兩人都知道同傅雨樓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但是和自己不同,眼前的剛硬男子不明白,他的坦誠只能是給傅雨樓眼裡上釘子。
“謝老有沒有興趣聽我說。”
高大鏢頭對眼前的老者還是尊敬的,就算他裝糊塗的樣子自己看不起,但到底,老者曾經也是個剛烈之人,只憑一口狠意就創立了琉璃商會,在商會林立的時期憑著遠見卓識為琉璃商會開闢了一條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