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書便笑,他一貫都是笑的,那溫潤的笑意仿似仔細量過似的,從來都是如此,一成不變。然而今日次的笑,卻多了份無奈及隱匿極深的,無人察覺的……憂傷。
“此事……自可讓冥界料理了去,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花顏皺眉。
阜書瞧見了,似憂似喜道:“誒,上次我說以往計策全部作廢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是以你這個條件便是新計策了?”花顏挑眉。
“對啊。”阜書又坦坦蕩蕩的承認。
“……”花顏不知說什麼好。
隨著逐漸多起來的接觸,她發現自己對待阜書的態度有個非常大的轉變。
曾見他親眼讓小辭那般痛苦地死去,她恨他怨他發誓定要讓他付出代價。可是現在……不知是因為時間的緣故還是對他多起來的接觸,她發現現在的阜書並不會讓她生出濃烈的恨意。
究竟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
這樣心態的轉變讓她十分惶然。甚至於對待阜書時的心境都變得十分複雜。
若不恨他,便是對不起小辭受過的苦,對不起他苦苦捱過的三百多年。
若是恨他,便又覺此刻的阜書,所作所為並非十惡不赦,還不至於讓她恨。
她怕後者會逐漸佔據上風,讓她對阜書……下不去重手。
阜書看著她沉默不語,心下輕嘆,悠悠轉著手腕,那模樣,淨是勝券在握。
花顏……以他的能力,又怎會以謀算謀呢……謀心才是上上策啊……
花顏這一念才一轉完,便又聽阜書慢慢道:“要不要考慮考慮啊長公主……”
花辭笑起,眼中情緒不明,“你說說看。”
那手下破萬邑初將士的瘋狂是他給的,皮開肉綻萬刀斬骨的痛是他承的;那墓穴暗沉封閉森涼的時光是他給的,暗無天日孤寂難耐的日子是他承的;那九九之日的真火焚燒是他給的,烈火撕裂魂魄的痛苦是他承的!
這些……焉能算不過分?
這些……何人又能遺忘?
未經他人苦,又談何感同身受?
“唉,這五萬人我可以不要,畢竟才七顆骨釘而已,用在五萬人身上,耗時又耗力,十分難捱。只要長公主答應與我就一事合作,我自然雙手奉於冥界。”
阜書蹲下身,攤開手掌,掌心躺著幾顆已然泛著血紅的骨釘,他長指一一捻起,一顆一顆將之釘入腳下屍骨頭上七處。
七顆骨釘泛起血紅光澤。
猶記得初見時,這七枚骨釘還有些許留白。
顏辭二人對視一眼,幾乎立刻知曉了對方所想,此一事花辭出面。
花辭伸手理理她鬢邊髮絲,收手負於身後,“何事?”
“你能應?”
“我不能應?”
阜書拍拍手,極其溫柔地將那屍骨頭髮理好,將七枚骨釘遮蓋。
半月過去,血已從七竅流失殆盡,倒省了他放血一舉。
地面青石板磚鋪就的街道只是略略重了顏色而已,暗青磚紋之間被深紅泥土填滿,磚縫之間冒出點點嫩芽,平添生機數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