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經驗之談,莊笙於是心安理得地專注於手頭報告。
半天沒等到回應的許解不由瞪圓眼睛,怎麼隊裡的老人不理自己算了,這個新人居然也這樣無視自己!他氣哼哼地跳下椅子,用手蓋住莊笙的報告,等莊笙抬頭不解望向他時,許解得意地昂了昂頭。心想,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你想寫?”
莊笙看他一陣,似乎明白過來許解用意,於是將報告往他身邊推了推,還將筆遞過去。
“……”許解觸電般彈開,那模樣彷彿莊笙遞的不是一隻鋼筆,而是什麼手榴彈。
“鬼才要寫這個!”
平時只有誰要受處罰時會把報告丟給他寫,再不然就抽簽,誰抽到誰倒黴。他會有多想不開,自己主動站出來寫這種死無數腦細胞也憋不出八百字的苦差事!
莊笙眉頭微蹙,被他的舉止搞糊塗了。許解看著莊笙一副“有什麼事嗎沒事我要繼續工作了”的正經表情,頓覺洩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鼓著臉一口氣說完。
“小黑死了,它守在老大爺的墳墓前,不吃不喝兩天,昨天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莊笙眼睛微亮,終於將許解口中的名字對上號,他看向許解認真糾正道:“黑子。”
許解正兀自傷心著,聽了莊笙的話茫然看過去,“什麼?”
莊笙耐心解釋,“那條土狗,它的名字叫作黑子。”
許解:“……”
——想找個人一起好好哀悼下都不行!
望著許解氣呼呼來去如風的背影,莊笙眨眨眼,腦門上掛一個問號。
兀自思考一陣無果,莊笙繼續埋頭寫報告。
莫問東一案,前後共從那片山林挖出二十七屍體,其中有七八具被扔在一處斷崖。莫問東這些年來的活動區域在森林東南一帶,為了保證居住地的安全,給與他幻想中妹妹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他會清除周邊一切威脅。
那些無意中闖入他活動範圍的人,若是孤身一人默默找路,大多會被當成怪物清理掉。
莫問東的母親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莫問東在十幾歲時也已經有所顯現。家裡有兩名精神病患者,莫父的壓力可想而知。他雖不會爆粗口動手,但冷暴力成為常態,更是曾數次想拋棄家庭離開,又因為各種原因回歸。
小南南的出生可以說是個意外,但卻是瀕臨破裂的莫家往好的一面發展的轉機。莫母的病情有所緩解,而還未成年的莫問東,則非常努力地維持著家庭的完整。
意外發生在莫問東成年那天,近段時間三天兩頭不著家的莫父回來給兒子慶祝生日。或許是喝了點酒,莫父不小心說出自己在外面另外有了家庭,一個精神正常的溫柔女人,一個即將出生的兒子。
莫母只會抹眼淚,請求莫父再住一晚,至少等今天兒子的生日過了再走。
於是當天晚上,莫問東在他們熟睡後用刀刺入頭部殺死了兩人。
至於之後莫問東是如何攜帶一名女嬰逃至松縣深山,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因時隔多年,已經無法查證。
“代嘗喪失導致局面失控,患者陷入臆想中的世界,感知與現實世界隔離開來。幻想中的美滿家庭,因為末日來臨分崩離析,完美的父親母親形象,刻印在篡改過的記憶裡。
“幻想與真實無法區分,痛苦的記憶被取代,現世的幸福無法憑空捏造,虛幻表象處在岌岌可危的邊緣。
“哪怕被幻想所制,也亦然堅持著心底的善意,與幻想中的怪物作鬥爭,搭救扭曲理智分辨下的生者。
“——他是一名,行惡的極善之人。”
行文至末,散發清香的黑色墨水從筆尖流淌,畫上一個標準句號。
此案終結。
沒有家庭,一個人,孤獨於世,瑟瑟發抖,無處取暖。
——佚名
第三卷 幾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