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徹底閉上了眼睛。
黑子嗚咽一聲,頭朝老人方向趴在地上,再也不動,眼睛變得濕漉漉,流出透明的液體。
史柯讓受傷警員留在原地等待支援,自己繼續追捕。
“剛才那一槍他被打中了,一定走不了多遠。”莊笙指著地上的血跡說道。血滴一路向前延伸,他們只要循著血跡肯定能找到莫問東。
剛走出沒幾步,史柯轉過頭,皺著眉語氣不耐,“你還跟來做什麼?”
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奪走一條人命,史柯現在心情很不好,沒耐心再照顧小姑娘。
王琳咬了咬唇,有點不敢看史柯,但還是堅持開口說道:“我要親眼見一見這個人,還有、還有南南。”
被她這一提醒,想起中槍的莫問東還有個幼年妹妹,史柯眉頭不由皺得更緊。最後他沒再說什麼,預設了王琳的跟隨。
路上,史柯問了王琳幾個有關小女孩南南的問題。但王琳一直被蒙著眼睛,只能靠聽的,所知有限,也問不出什麼。
想到一會兒不知怎麼面對一個或許從未見地外人在山林中寂寞長大的小女孩,史柯只覺腦袋都痛了起來。
莊笙一路沉默聽著,沒有插口,只是不知想到什麼,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驚愕,然後慢慢化作一種深沉的悲哀。
時刻關注著莊笙的孟衍,察覺到他情緒變化,沒有說什麼。只是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身邊更靠近了些,之後也沒再松開兩人相連的手。
血跡間隔越來越短,落在地上泅開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可以想見,往回走的莫問東,速度慢慢降下來,最後幾乎是拖著腳步前行。
莊笙的眼神越來越深,他變得更加沉默,一路上半個字都沒說。
暗紅色的血跡一路延伸,直到前方的洞口消失不見。
王琳愣愣地看著那個黑幽幽的山洞,喃喃低聲道:“就在這裡。”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過,但她被莫問東帶著進進出出幾次,憑直覺能肯定,自己這兩天待的地方,就是這裡。
史柯舉起槍,示意幾人跟在自己身後,微躬起身,警惕地向山洞慢慢走去。孟衍把莊笙拉到自己身後,將他擋得嚴嚴實實,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便與史柯一前一後摸向洞口。
被丟在後面沒人管的王琳:“……”
洞中有微光,等到走近了,聽到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像是有人在讀書,只是氣力不濟,聲音顯得很虛弱。
“……可憐的皇帝幾乎不能呼吸,他的胸口好像有一件什麼東西壓著,他睜開眼睛,看到死神坐在他的胸口上。”
“死神戴上了皇帝的金王冠,一隻手拿著皇帝的寶劍,另一隻拿著皇帝的華貴令旗。四周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腦袋從天鵝絨帷幔的褶紋裡偷偷地伸出來,有的很醜,有的溫和可愛……”
走在前面的孟衍與史柯對視一眼,史柯頓了頓,把槍放了下來。
幾人繼續前進,終於看清昏暗燈光下的情景,腳步頓時停下,空氣彷彿在剎那凝固。
王琳走在最後面一時沒看到,見前面三人反應,心裡著急,推開擋在前面的史柯看過去,眼睛倏忽瞪大到極點,然後整個人就僵住了。
只見山洞最裡面,掛著一盞老式煤油燈,燈光昏黃如豆,照亮那一個角落。
長發散亂的年輕男人背靠山壁,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透,他毫無所覺,只是用輕柔的力道拍懷裡抱著的一團,語氣溫柔地講著,那則安徒生的童話故事。
——他懷裡抱著的,是一具小小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