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笙說到這裡停頓片刻,看向那名警員。
“你詢問過死者丈夫,在知道自己的妻子被害後,我想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詫異,然後表現出幸災樂禍的樣子,甚至可能懷疑兇手是死者外遇的物件之一,罵幾句‘活該’此類的話。”
那名警員完全愣住,因為當時的情況與莊笙說的完全一樣。聽到妻子的死訊,男人很意外,反應過來後就像知道了什麼好訊息一樣笑起來,嘴裡還說著“我就知道她會有這樣的下場,她早晚會死在那些男人手裡。”
那幾名外遇者最開始也是警方的懷疑物件,只是後來發現他們在案發時都有不在場的證據,而沒能拿出明確不在場證據只有死者丈夫,這才被定為重點嫌疑人。
質疑的聲音低下去,莊笙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分析。
“張詩語出軌,犯了淫慾之罪;而蔣偉酗酒,犯了暴食之罪。這是兇手選擇他們並用不同方式殺害的原因之一。”
莊笙再次切換圖片,螢幕中出現一群人匍匐於地,親吻著地面,他們五體投地趴在路面上,似乎身體跟地面長在一起,連頭都抬不起來。
“第三宗罪,貪婪,施以油煎之刑。”莊笙說出這句話時,在座的人忽然感到心莫名地顫了顫,耳邊聽得那位剛來的新人專家用有些淡漠的語氣說著。
“如果兇手確實是按照《神曲》的順序來,那麼我們很快會有第三具屍體,投入油中,煎熬而死的屍體。”
解散後,孔東寧將莊笙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他:“小莊,既然你已經知道兇手的作案手法,那麼你能推測出兇手是什麼人嗎?”
莊笙聞言沉吟片刻,對他搖了搖頭,“孔隊,兇手很謹慎,他在受害者屋子裡待過那麼多天,卻沒有留下什麼線索。不過,他那麼嚴格地遵從《神曲》的描述來作案,可見有一定的強迫症,生活中應該是一個非常注意細節,有類似強迫行為的人。”
孔東寧沉吟半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所以,想要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我們只能等兇手下次作案,下具屍體出現?”
莊笙頓了頓,神情沉肅:“恐怕是這樣。”默然半晌,又說道,“連續作案,會讓兇手越來越自信,同時,也會暴露更多。目前的兩宗兇殺案,無法判斷兇手與死者之間是否存在個人感情,我們需要找出死者之間的聯系,這是兇手找上他們的關鍵。”
孔東寧點點頭,沉吟不語。
一般的兇手案都會從死者的社會關系入手,逐個進行走訪排查,那是一項非常瑣碎而繁雜的工作。電視上看到滑鼠一點就能從龐大的資料庫裡交叉對比挑出所需要的資訊,那都是編劇虛構出來的。現實中,即便資訊化程度最高的國,也還做不到那種地步。
警隊能用到的人都已經撒了出去,盡可能挖掘出與死者相關的所有資訊。案情未破前,不知哪一條有用,所以,不管是怎樣無關緊要的小事,都不能夠忽略。
莊笙一直在警局待到很晚,回宿舍後,他也沒有馬上休息。
昨天剛回國,時差還沒倒過來便投入到緊張地辦案中,莊笙的身體其實已經很疲乏了,精神卻隱隱興奮著,是那種他刻意壓制隱忍,也都不能壓下去的興奮。
宿舍沒怎麼整理,顯得有點空,莊笙的私人物品不多,以後有時間他再慢慢添置。莊笙在書桌前靜靜坐了一會兒,將放在桌面那本黑皮封面的書開啟,從書頁裡拿起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名少年和一個孩子。孩子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般,大而明亮的眼睛怯怯地向鏡頭望來,而少年按著孩子的肩膀將他摟在懷裡,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
莊笙怔怔看著那張笑臉,很久都沒有動一下,時間凝滯,連身體都似乎僵住。房間裡燈光昏黃,似散發出濃濃暖意。不知過去多久,莊笙動了,他抬手撫上那張笑臉,神情似懷念,似感傷,嘴唇微微動了動,像在呼喚什麼,然而,房間裡卻沒有響起一點聲音。
第二天,莊笙是被電話給吵醒的,他腦子昏昏沉沉的,扭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鐘,6:37。
抓過電話,莊笙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揉了揉太陽xue,赤腳踩在地上走到窗邊拉開簾子。
電話裡,孔東寧的聲音顯得嚴肅而沉重:
“小莊,發現了第三具屍體。”頓了頓,似為了緩解某種情緒,孔東寧聲音低沉地繼續說下去,“屍體被丟棄在一個堆放垃圾的地方,是早上的環衛工人發現的——死者,被油煎過。”
莊笙沉默不語,雖然再一次出現的屍體,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他卻沒有半點高興。
孔東寧似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沉沉地嘆了口氣,只是告訴莊笙地址讓他盡快趕過去。末了,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莊笙說話,孔東寧低喃著說出一句:
“或許,我們應該找那個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