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太太和容二太太見他跪著,自己哪敢坐,當下都立到容老太太身後。
容老太太雖比不得周老太太慣會做偽,但活這麼大歲數,那年紀也不是白長的,當下嘆了一口氣,道:“是我閨女命薄,沒有福氣,這才早早的撇了你和一雙兒女,說到底,這麼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周臻道:“我不敢有一日忘懷晨娘。”
容老太太嘆道:“罷了,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你何必自苦?倒是兩個孩子,這麼多年我一直病病歪歪,人也糊塗,倒是不曾見過,也不知道他們兩個都長成了什麼樣子。”
周臻猶豫了下,道:“岳母多年不曾來周家,恐怕不記得三丫頭已經十五,到了說親論嫁的年紀了。”
容老太太道:“哪個三丫頭?哦,你說琳琅啊,確實是,年前我還和她兩個舅母商量,說起這事兒著呢。雖說晨娘早早去了,可到底這兩個孩兒是她懷胎十月,拼了命生下來的,我這做外祖母的不敢說一手抓了,總得過過目,替琳琅挑個稱心如意的夫婿才成。”
到這兒周臻哪還不明白,她們婆媳三個登門就沒安好心。拿老太太當擋箭牌,又裝糊塗又裝傷心,為的不就是琳琅的親事嗎?
周臻也沉著一張臉,慘淡的道:“琳琅那丫頭,唉,真是家門不幸。”他不等容老太太開口,便道:“馮氏本是好意,想著讓她去佛祖跟前沾沾佛氣,去去戾氣,哪成想,那庵裡的主持是個佛口蛇心的人,琳琅命薄,竟有了那樣的境遇……”
他想糊塗著混過去,容老太太卻驚愕的揚聲道:“什麼境遇?琳琅那丫頭怎麼了?不是說好好的待在周府,幾時送到庵裡去過?她如今人在哪兒?”
周臻心裡暗惱,也不知道這容老太太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索性攤開了講,把鳴鳳庵那老尼姑做下的醜事惡事骯髒事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他口口聲聲琳琅命薄,言外之意她也不幹淨了。
容老太太抖著手,指著周臻,大叫一聲:“你,你害得琳琅好苦,我,我……”兩眼上翻,整個人撲通一聲倒地。
容大太太和容二太太尖叫:“母親,老太太……”
周臻也不防,他料到容老太太會裝模作樣,怎麼也得鬧一通,可他想著這老太太年紀大了,自己總也惜命,且有椅子呢,怎麼也不會摔成什麼樣,哪成想她竟一頭朝前摔去。
她就那麼僵硬的撲倒在地,一動不動,周臻也有點兒傻眼:不會摔過去了吧?
周臻不敢掉以輕心,忙搶上前扶起老太太。只見老太太口鼻流血,額頭還腫了好大一聲。容大太太慘叫一聲,兩眼一翻了暈倒在老太太跟前。
容二太太放聲號叫:“老太太,大嫂,你們這是怎麼了?就算再氣再恨,也不能就這麼過去,倒便宜了那喪了良心的奸賊。母親,大嫂,你們醒醒,琳琅如今下落不明,還等著你們給她做主呢。可憐琳琅打小沒了娘,這周家還是她自己的家呢,可惜竟然不能容身。琳琅,你好命苦啊,晨娘,我那薄命的小姑子……你在天上睜睜眼,保佑母親、大嫂和琳琅都好好的吧……”
她是連號帶唱,竟然合轍壓韻,愣是把這聲音傳得二裡之外都聽得清楚了。
更有容家的丫鬟婆子跟著大呼小叫,把個周臻氣得臉色鐵青,他喝道:“二嫂,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可惜女人的尖叫聲,吵嚷聲,哭號聲,震耳欲聾,愣是把他的話淹沒的一點兒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