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鈺耳根發燙,慌忙別過臉去。
蘭茶青仍陷在半昏半醒之間,眉心緊蹙,彷彿夢中也在掙紮,臨鈺將一枚青玉色的愈傷丹送入她口中,指尖靈力輕點,助藥力化開。
“我要送她回蘭家。”他抬頭看向身側二人,“你們呢?”
“自然同你一道。”洛懷瑾抱臂倚在樹旁,答得幹脆,眸中映著漸沉的天色,像兩簇不滅的火。
鶴闌垂眸沉吟片刻,終是點頭,白衣拂過草葉,他輕聲道:“多一人照應也好。”
海浪拍岸,濺起碎玉般的浮沫,臨鈺正要捏避水訣,忽見海面翻湧,一道銀白巨影破浪而出。
白鱗巨蟒盤踞水面,豎瞳如炬,卻在看到蘭茶青的剎那驟然溫順,它俯首貼近海岸,任由眾人踏上它的脊背。
風聲呼嘯,巨蟒載著他們掠過海面,層層結界如水幕般漾開,又無聲閉合,直至遠處浮現出蘭家巍峨的輪廓。
朱漆大門前,幾名少女正翹首以盼。
“家主!”
驚呼聲中,守衛與侍女蜂擁而至,有人接過蘭茶青,有人急引醫修,更多人紅著眼眶簇擁著她匆匆入內。
臨鈺三人被恭敬引入客房,迴廊 轉,他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樓閣,恍然低語:“原來她竟是蘭家家主……”
難怪天界召見,難怪七曜獄緊逼不放。
在蘭家小住的幾日裡,臨鈺每日潛心修煉以修複靈核、提升靈力,而洛懷瑾則一如既往地陪在他身旁小酌閑談。
蘭家坐落在茫茫海面之上,四周環海,潮濕陰冷的環境讓臨鈺不宜久留,於是他決定去找鶴闌。
輕叩門扉得到應允後,臨鈺推門而入,卻不見鶴闌蹤影,正疑惑間,餘光忽然瞥見房樑上斜臥的身影。
”找我何事?”鶴闌慵懶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臨鈺仰首而笑:”天界可知曉七曜獄的所作所為?”
”自然知曉。”鶴闌的聲音悶悶地落下。
屋內一時陷入沉寂,臨鈺靜立片刻,忽然想起籜翎扇之事,便原原本本地向鶴闌道來。
”終究是我害了他。”鶴闌從房梁翩然躍下,眉宇間籠著陰鬱。
臨鈺溫聲勸慰:”他是個善心人,救你時豈會心存怨懟?眼下這裡已無要事,你不妨先去冥界尋訪一番。”
鶴闌微微頷首,鄭重地向臨鈺行了一禮以示謝意,隨即從枕畔取出一隻精緻的紙鶴遞與臨鈺:”此物贈君,日後無論何事,鶴闌必當鼎力相助。”
”願你此行能得償所願。”臨鈺收下紙鶴,回禮相送。
二人道別後,臨鈺目送鶴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海霧中,轉身時,卻見洛懷瑾斜倚在朱漆門邊,手中拎著空酒壺,海風拂動他的衣袂。
”看什麼呢?”臨鈺微微偏頭問道。
洛懷瑾臉頰染著薄紅,眼底映著粼粼波光:”吹吹風罷了。”他晃了晃酒壺,笑意裡藏著幾分醉意。
臨鈺沉默不語,蘭茶青的安危如鯁在喉,而自己修為尚淺的無力感更讓他心緒難平,他邁過門檻時,衣袖擦過洛懷瑾的指尖。
”若是天界終要覆滅,你當如何?”洛懷瑾突然開口,聲音混著潮汐的起伏。
”我生為天界之人,死亦當如是。”臨鈺腳步未停,語氣平靜。
”那若不是呢?”洛懷瑾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力道大得讓臨鈺不得不轉身,海風突然變得急促,揚起兩人的長發交織在一起。
臨鈺望著他笑了笑:”這世.本就沒有如果。”
話音未落,洛懷瑾已將他緊緊擁入懷中,臨鈺感覺到對方的心跳透過衣料傳來,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碎什麼桎梏。
臨鈺沒有掙脫,反而將臉深深埋進洛懷瑾的肩窩,聲音悶悶地傳來:”我不過是個...煉丹爐罷了...”
海浪拍打著蘭家的基石,潮聲淹沒了未盡的話語,洛懷瑾收緊了手臂,彷彿要將這個總把自己說得輕賤的人揉進骨血裡。
遠處,一隻白鷺掠過海面,翅膀劃開的水痕轉瞬即逝。